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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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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9 17:55: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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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爱恨》BY蓝淋

1

“控方律师,请注意你的措辞,这里是法庭,不是菜市场,请你表现出你该有的专业水准。”

“是。”过度激动的年轻女律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镇定下来,向着做出警告的法官微微点头,一边狠狠瞪了温庭域一眼。

温庭域得意地微微一笑,转动了一下高傲的脖颈,眼光轻飘飘扫过自己的对手——虽然有实力,但是初成名不久,经验阅历不够丰富,脾气过于耿直。

他绝对不会输!就算几乎所有的不利证据全都指向被告,他的当事人被判终身监禁的可能性,大约是百分之八十,无罪释放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但是,这只会发生在辩护律师不是他的情况下。

“死者遇害的那天晚上,虽然我的当事人在场……”他的嗓音里没有急躁,仍然如常的镇定、自制、高傲。

这起谋杀案审到现在,几乎把所有人拖垮了,但他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最佳状态,思维敏锐,言辞犀利。

相比之下,控方律师刚才的失控就显得那么蠢,那么气急败坏。虽然她有着所谓的确凿的证据,但他有办法在辩论中让那些证据变成“假象”,变成不可信的、无效的。

“……以上种种归结下来,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被告就是凶手!”对方律师激动不已,连声音都发颤了。

有什么用,他的冷静和智慧正在赢。

“本庭宣布,被告李威谋杀罪名不成立……”

旁听席上顿时哄声四起,议论纷纷。

温庭域微笑站起来,这场坚若卓绝的辨论赛,他又赢了。

“温律师,这次多谢你。”被告地位显赫的父亲过来和他握手致意,含蓄笑容里的感激之意,不言自明。

“哪里,以后也要请你多关照。”温庭域微微一笑。

他替这位位高权重的李议员效力,也不是做白工的。

“爸爸,爸爸!”李威兴奋不已地冲上来和父亲拥抱,“太棒了!我就知道,我一定会没事的!我早就说过,我怎么可能坐牢!”

他今年才不过刚满二十岁,典型的世家子弟,外貌大致还算得上英俊,一脸的轻浮嚣张,外加霸道蛮横,温庭域只需要一眼,就能彻底看穿这个草包……何止是草包,还是垃圾、杀人犯。

“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他晚上还有和女友的重要约会,没时间浪费在这里和烂人废话连篇。

走出法庭的时候,他的对手和他擦肩而过,还算漂亮的面孔因为悲愤和懊恼而扭曲。“你会遭到报应的!”

温庭域哑然失笑。笑话,他怎么会有报应!他又没有买通证人做伪证,也没有贿赂法官,他的言行从法律程序上来讲无可指摘,会有什么报应?

才走了几步,就被人大力扯住胳膊,“温律师!”

抓住他的,头发花白,神情凄厉的男人,是死者的父亲,丧女之痛和审判结果的双重打击,让这个颇有名望的大学教授,一下子变得歇斯底里。

“你看清楚,我女儿死得有多惨!她是冤枉的!她今年才十九岁!她才刚考上大学,我们全家都来不及为她庆祝!温律师,你看看这些照片!她多漂亮,聪明又可爱,她可以有很好的前途的,温律师……”

温庭域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嫌恶地挣脱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男人已经是半癫狂状态了,冲上去又紧紧拉扯他,“温律师,你看看我女儿,她死得太冤枉了,她是无辜的,她一直都很乖,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所有人都喜欢她,她是个好孩子,可是她死了!温律师……”

“你为什么要替那个杀人犯说话!你明知道他杀了人还要替他辩护,他是杀人凶手,他杀了我女儿……”

温庭域严肃地皱了一下眉头,推开他。“梁先生,法律是要讲证据的。”

“他杀了人了,你还要为他狡辩,你不是人,你这个畜生,你会有报应的……”

温庭域快走两步,把老人和他凄厉的嘶喊远远抛在后面。

他才不是心虚,而是厌烦。这种事情从他出道以来,就一直不停重复发生,早就已经麻木了,他是律师,他只负责打赢官司,其他的和他没有关系。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当事人就是凶手,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既然接了,就一定要赢,任何人都不会想输,他又有什么好指责,对吧。

对他来说,法庭上的控诉和辩护,就只是用语言打倒语言的辩论而已,和道德无关。

道德多少钱一斤,哦,对了,想到钱,他除了成功以外最爱的东西,温庭域本来因为那点小插曲,而变得有些郁闷的心情,又豁然开朗。

开着林宝坚尼去花店买了大把的香水百合,提前几分钟到达预约的饭店。今天是女朋友的生日,他对自己选的饭店和礼物都很满意,当然,对自己本身更满意。

温庭域高大俊朗,气宇不凡,算得上潇洒,虽然有人说他外表过于古板,但他觉得这叫端正,当律师的,就该是这样严肃正派的穿着,委托人才会对你有信心。

像同一个事务所的JOAN那样天天化着粉红妆容、穿得像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人家只会当她发神经。

“庭域。”准时出现在他面前,身穿藕荷色露肩洋装,笑容纯净甜美的少女,是他交往了一年的女朋友,她一进来就有不少人转头看他,目光还有些呆滞。

那是当然,苏怡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未婚妻,基本上,和他一样完美无缺、无懈可击、漂亮、温柔、聪慧、善解人意、品味高尚,还有个德高望重的法官父亲,总之,一个男人对自己伴侣所能做出的一切要求,她都符合。

这样一个出色的情人,即使挑剔如温庭域,对她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两人感情发展稳定,年底打算结婚。一切都和他计划一样顺利,他也相信苏法官以后可以帮得上他很多忙。

“我没迟到吧?”苏怡乖巧地弯起眼睛微笑,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温庭域赞赏地端详着自己粉雕玉琢般的未来妻子,“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苏怡笑眯了眼睛。她为了今晚的见面,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选发型、衣服、首饰、手袋、鞋子,从头到脚都精心修饰过。

有这么一个难讨好的男朋友,还真是不容易呢。

“耳环很精致,没见你戴过,是新买的?”

“是啊。”苏怡笑着摸了摸耳垂上玲珑的宝石,“是ANNLR帮我挑的。”

温庭域蓦然皱起眉头,“那个女模特儿?你还在和她来往?”

苏怡被他的口气吓了一大跳,随即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跟娱乐圈里的人靠得太近,尤其是那个女人,风评那么差,你和她在一起,只会有失身分!”

“但她其实人很好,大方又坦率……”

温庭域板起脸,“你照不照我说的做?”

苏怡有些委屈,但也只好半低下头。

“好了,”为了挽回一点气氛,温庭域拿出差点被遗忘的大捧花束,和包装别致的香水,“这是给你的。”

“谢谢……”苏怡又露出笑容,她其实非常容易满足,“好漂亮哦……不过哦,我本来以为你会送我玫瑰……我们交往这么久,你都没送过玫瑰给我……”

温庭域皱皱眉,“那多俗气,我的心意你只要明白就好了。”

“哦……”

晚餐在还算融洽的氛围里进行,如果不是那个家伙突然出现的话。

“温学长。”

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温庭域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手上的刀子猛地滑开,狠狠切到盘底,发出清脆响亮的“锵”的一声。一边侍者的眼神不经意似的飘过来,害他脸上微微发红。

他的餐桌礼仪一向是最规范严谨的,用刀叉的手势再标准不过了,喝汤必然是将汤匙由里向外翻转,连半滴都不会洒在外面,像刚才那种糗事,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

以后绝对不会再来这家饭店用餐!他暗自决定。

“好久不见啊,温学长。”

这回听清楚了,真是美妙不过的声音,柔得有那么点诗意,又彬彬有礼,简直在按摩着人的神经。

温庭域却像被念了定身咒一般全身僵硬,紧握着刀子,脖子突然抽筋而无法向后扭似的,保持着雕像般古怪的姿势。

“庭域,是你的朋友吗?”

“温学长,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声音笑盈盈的,“我们以前交情还很不错的呢。”

温庭域好不容易才抬起眼皮,朝已经从他背后走到他身边、低头微笑着俯视着他的男人,露出了公事化的古板表情,“你好,詹落。”

“这么久不见,学长你还是老样子嘛。”

叫詹落的年轻男子,实在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除了修长优美的形体,还有着古典肖像般的美貌,丝绸一般的黑色半长发,瞳仁大而乌黑,直而窄的鼻梁,抿紧的嘴角带点含蓄的笑容。

他通常都是这种无可挑剔的温文表情,在哪里、对谁、都是这样。

连、连那个时候也是这样……

“本来一回国我就想马上拜访学长的,不过因为一些事情,稍微耽误了几天,学长不会介意吧?”他笑容优雅,温庭域却像见到杀父仇人一样,眼睛都血红了。

“詹先生是庭域的同学吗?”

“啊,我在哈佛的时候,比学长低两届。”詹落笑咪咪,“学长毕业之前可是风云人物呢,我一入学就久仰学长大名,后来有幸和学长切磋过一次,一直念念不忘,才特意追随到这里来……咦,学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没事。”他磨了磨了牙,不让自己额头上青筋跳得太明显,“我吃饱了。”

“庭域,主菜都还没上来呢……”

“我们走吧。”

“庭域……”苏怡迷惑不解地放下刀叉。

“啊,不好意思,学长是介意我妨碍了你们俩的相处时光吧,那我还是先行告退的好。温学长,你们继续慢慢用餐。”詹落很体贴,“这家饭店这么贵,花了钱又没吃到东西的话,依学长的性格,一定会很心痛的。”

连苏怡也看得出,自己的男友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对了,今天这场审讯,我有到场哦,学长的表现还是一样精彩。”詹落笑着伸手,帮他整了一下并没有歪斜的衣领,手不经意似地在他脖子上滑过,“让我整个都兴奋起来了。”

温庭域直被气得眼前发黑,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发作,只能抽动了一下嘴角,脸上扭曲着没说话。

等詹落转身离开,他那僵死在餐刀上的手,才总算慢慢复活了,脸色还是一样臭不可闻。接下来苏怡没敢再和他说半句话,心惊胆战地用着餐,一边看男友杀人一般地切着盘子里的东西。

没想到,那个混蛋居然也会回国……他人生的最大污点。

温庭域只觉得自己的未来,仿佛在一瞬间被黏上一颗甩也甩不掉的老鼠屎一般,让人愤懑又遗憾得全身发抖。

结过帐,让苏怡挽着胳膊警惕地走出餐厅,没再见到詹落的身影,温庭域微微吁了口气。

“庭域……”

“嗯?”坐进车里之前也没有发生异常情况,温庭域的心情又好了一点。

“我们接下去去哪里?”

“嗯?当然是送你回家啊。”他漫不经心地发动车子,慢慢离开了停车场。

“但是……今天是我生日……”苏怡涨红了脸。

“嗯?”

“今晚陪我好不好?”

温庭域明白她的意思了,断然拒绝,“不行!”

苏怡这下子连眼圈也红了,她一个女孩子家,说出这种话得要多大的勇气,偏偏这个男人还不领情。

“这种事情,当然是要留到结婚以后再说。”温庭域认真严肃,“你知道我不赞成婚前性行为。”

他其实对于跟人有亲密接触……是相当排斥的。

发表完义正严辞的见解,他半点也不理会难堪得快要哭出来的苏怡,迳自开车前行,目不转晴。

苏怡用纸巾轻拭了一下化得漂亮的眼睛,委屈地抬眼看着身边的男人。

这种古板冷硬得像铺满一英寸灰尘的旧词典的男人,居然还能存活在现代社会,简直是奇迹。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跟他订婚到底对不对?这个男人很优秀,可真的也只是优秀而已,外界对他行事冷酷的微词就先不说了,单说他们俩之间,即使到成了未婚夫妻,她也从来没感受到半分爱意。

这个只爱自己的男人,他大概根本都不懂得该怎么去爱别人。

2

把女友送回家,再从容不迫地开车回自己的高级住宅区,深夜的空气清新异常,把方才因为见到那个该死的男人而起的烦躁,都散得干干净净,心情安稳不少。

这一带管理严格,治安良好,入口的警卫对进出人员的检查,都相当仔细而且严谨,完全不用担心人身安全问题。他不否认自己买下这里寸土寸金,造价昂贵得不合理的房子,有一半是为了这个。

这一年多以来他名声大噪,钱赚得多,结下的仇家也不少,但无非都是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他从来都只替有地位的人辩护)除非近身肉搏,不然都没法把他怎么样,所以只要回到这里,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把车开进车库,信步出来,明天又要出庭,晚上得养好精神才行。

这回不知道对方律师是谁,不过是谁都没差,他早就教证人把供词准备得滴水不漏,而他自己更是没可能出错。

“温学长。”

温庭域刚打开门,被背后这么一拍,差点了一头摔进去。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他现在的脸色真的不能只用铁青来形容了,完全就是惊悚影片里的主角,在最安全的地方,见到最不可能出现的恐怖鬼怪时候的表情。

“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当然也是怎么进来的啊,难不成我会飞?”詹落笑着,趁其不备从门缝挤进房间里,咯嚏一下反手关上门。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温庭域忙按亮了灯。和这个混帐在看不见的地方独处,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马上给我出去,不然我报……”

“学长,我只不过来找你叙叙旧,有什么不合法的地方吗?”

温庭域镇定了一下,连连警告自己千万要冷静,“不管你是用什么办法私闯进来的,不马上离开的话,我可以立刻通知警卫上来抓你。”

“学长。”詹落苦笑。“我可是很正当的住户耶,我刚买下你上面的楼层。”

温庭域哑口无言地望著面前这个俊美非凡的男人,半天才恼怒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都说是叙旧了。”

“够了吧你!”温庭域气得浑身发抖,“我没什么旧好跟你这种变态叙旧!”

“学长,你说的是什么话?”詹落微微眯起眼睛。

“我说你是变态!人渣、畜生……”在这个曾经给过他致命一击的男人面前,温庭域很容易大脑就烧到发烫,连眼睛都红了,“死同性恋!”

“学长,你不是在给我机会让我告你诽谤吧?”

“你还说!”温庭域憋得脸红脖子粗,只觉得脖子上原本松紧适宜的领带,已经在阻碍他的呼吸了,一两下就把领带扯散,摆出了一副要跟面前男人拼命的姿势,“你这个禽兽,那时候用那么卑鄙的手段……”

“原来你还记得啊。”詹落脸上表情一变,先他一步出手,抓住了他的领子,“我以为你早忘记了呢,那你还一点也不懂得吸取教训?嗯?”

“滚你的……”温庭域身材一点也不比詹落矮小,锻链适宜的身体,应该也有不错的攻击力,但落在詹落手里就明显得处于下风。

“是不是我教训你教训得不够?嗯?我不是跟你说过,少做这种损阴德的事情?你胆子大得很哪,温学长,是不是忘了我警告过你,你敢再做一次,我就上你一次?”

温庭域差点自爆,恨不得把这个多管闲事的男人乱拳揍死,“住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以为你是正义的化身啊!贪赃枉法的人那么多,排队排上十年也轮不到我吧!你这么有正义感、这么有时间,去找他们啊!把他们一个个清理乾净了,再回来收拾我也来得及!”

詹落轻哼一声:“我对他们没兴趣。”

终于露馅了吧!温庭域牙齿咬得咯咯响,“说到底,你就是在找藉口!你这个垃圾……同性恋,你忘恩负义,你不是人……”

詹落一副“够了”的表情,一手掐著他的脖子,就把他压到了门上,“学长,你的嘴比以前更毒了呢,那时候你好像只会骂我“狗屎”而已吧?我倒想看看,两年不见,你的“嘴”,进步到什么地步……”

温庭域见他伸手暧昧不已地在自己的嘴唇上磨来蹭去,全身起鸡皮疙瘩,可惜脖子被掐得很紧,呼吸困难,脸都憋紫了,更不用说还手。“就是这张嘴……”詹落的脸,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如古典肖像画般动人,表情却阴沉得可怖,“害了多少人,嗯?今天这个……还有在美国的时候……

“明知道那个人无罪,你偏要害得他终身监禁……然后他就在监狱里吞刀片自杀了,你记得不记得?”

“你这两年的丰功伟绩,我还没来得及查呢,不过今天这场已经够精采了……

“你的嘴,实在厉害……庭域,是不是只要能赢,你什么都可以不管了?那个女孩子,是被先奸后杀然后分尸……你心里难道连一点点都不觉得难……”

“关我……什么事!”温庭域勉强从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人又不是……我杀的……”

不是的,他也有觉得微微的疚痛。但他只是律师,他只要羸,他需要那些权贵来帮他……他就是没有同情心、没有正义感,那又怎么样?同情心有什么用,那种东西能帮得了他吗?能让他报仇吗?

“是,人是李威杀的,你都知道,那你还要替他辩护!”

詹落的力气还是和以前一样惊人,手再收紧一些,他差点就直接断了呼吸。

“替谁辩护……都只不过是在做生意,咳,又有什么区别?咳,咳……你管……我……”

詹落的眼睛灰暗下去,然后又亮起另一种东西,讥诮地笑了笑.松开手,在温庭域张大嘴呼吸的时候,蓦然把嘴唇贴了上去。

温庭域大吃一惊,本能闭紧牙关,手上用力推拒。

但是他根本打不过詹落。早在他们都还在哈佛念书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詹落的俐落身手赢来的那些格斗大赛的奖杯,他是亲眼看过的,虽然长相比他要阴柔秀美了不知道多少,要制服他却是易如反掌。

所以上一次才会……

嘴唇保持胶著的状态碾转,贪婪地吮吸爱抚,很快舌尖就耐不住要侵进去。温庭域神智清明地紧咬牙关,死不松口。

詹落试探了一会儿,竟也不坚持,只是更用力地反覆亲吻吮吸,激烈得几乎要把他嘴唇咬下来一般,等温庭域酝酿好力气一把推开他的时候,被迫分开的双唇还发出“CHU”的一声,让温庭域瞬间涨红了脸。

“不要碰我!”

下一秒嘴唇又迅速地被堵住,他反应再快也快不过詹落,这回盾落算计好的一般顺利地侵人他口中,肆意缠绵。激烈的感觉让他有点站不住,支撑身体的力气,好像都被詹落从舌尖上吸尽了。手上还在顽强抵抗,拼命推开挤压过来的胸膛,但明显的一点作用也没有,詹落整个人已经紧紧贴过来,或者用“压”这个字更为确切,手摸上他的大腿。

温庭域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忙空出一只手,死死按住詹落正不安分地乱动的手掌,哪知道手中一空,竟被詹落反手握住,用力贴向一个炽热、坚硬的部位。

温庭域倒吸一口凉气,本能伸出另一只手想解救,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双手一起落入狼爪。

苦于嘴唇被詹落变换著角度吻得死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然他早就破口大骂“变态”了——借落握著他的手在两人的腿间抚摩,手掌贴著两人的炽热摩擦的感觉,真叫人全身寒毛倒竖。

一边被强迫著用手抚弄而羞愧难当,一边被吻得透不过气来,这个变态,到底想吻到什么时候啊?

“混帐……”等詹落移开嘴唇的时候,他腿都软了,嘴巴却还是一样硬。

詹落也不还嘴,紧压著他,不顾他反抗地剥掉他的西装领带丢得老远,衬衫也扯得凌乱不堪,然后才解开他的皮带。

“畜生,王八蛋,我杀了你……”裤子被褪到膝盖上,眼看詹落也拉下拉链,温庭域吓得脸色发白,嘴里只能持续谗骂,“你敢!你敢……”

“亲爱的学长,”詹落挤进他两腿之间,咬著他的脖子,“我又不是没做过。”

“是吧?都说了,我是和你切磋过一次……然后念念不忘,才追到这里来的……”

“混蛋,混蛋……你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不然我……呜,我……”

“学长,就是你这张嘴……”詹落抬头又狠咬了一口他的嘴唇,手指在他身体内部翻动著要把他撑开,“你知道不知道,看著你在庭上……用这张嘴巴颠倒黑白……理直气壮撒谎的时候……我就会特别兴奋,嗯?”

“你这个……变态……呜——”,被抵在门上强压著律动,温庭域只觉得完全被填满的后方快要裂开了,沉重的撞击让他忍不住挣扎著想叫骂,却只能顺著抽动节奏,发出被折磨得支离破碎的声音。

其实也不是太痛,被压在门上做完第二次的时候,激烈摩擦的地方,已经麻木得只感受得到阵阵涌来的快感,连叫声都开始变质了。

但他还是想骂人,身体有反应不代表他就愿意、他就不记恨?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人这样对待,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尤其是詹落根本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在门口就著一个姿势把他强行折磨了一通以后,居然又把他抱回卧室继续……

“你这里……”最后一次是詹落逼他跪趴著,一手扶著他早就软得抬不起来的腰,一手在他心口抚摩揉弄,持续狂野地侵犯著,把他一个一百八十公分体格健壮、平时冷酷得不得了的男人,折磨得像只小兔子一样缩起来抽泣,“你这里要是能稍微柔软一点……那就好了……”

柔软你个头!他左边胸口早就被又揉又掐得一片红肿,还不够软啊!

他妈的……詹落……你给我记住……

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温庭域差不多窒息,几近晕厥地瘫软著,没有半分多余的力气,很快就满心怨恨和委屈地哽咽著睡著了。

詹落把他强行翻过来,抱在怀里,看著这个冷酷自私的男人,在睡梦里还像小孩子一样满脸泪痕地抽噎,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摸索著把手掌平放在他靠近心口的、满是瘀痕的地方。

“你要是这里再暖和一点、柔软一点……”詹落叹了口气,“你哪怕再善良一点点……我就会完全爱上你了。”

事实上,虽然你一点也不善良,我也还是……放不下。

第一眼见到温庭域,就知道他功利心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虽然不至于害人,但那股冷冰冰的、置他人于不顾的拼劲,也够让人寒心的了。

他后来也从别人送到手上的详尽资料里,知道温庭域是小时候家里变故,吃过太多苦,穷怕了,那种对名利地位的执著,简直都渗透进他骨髓里去了。

转头看了看因为怕冷而不自觉缩进自己怀里的高大男人,紧紧抱著膝盖,整个人蜷缩起来,有点惊恐、缺乏安全感的姿态。

其实他那么执拗、那么不顾一切往上爬的心态,詹落是完全可以想像的。

类似于惊弓之鸟。潦倒败落过一次,就连一次都不敢输。

现在拼命抓住能抓得到的东西,金钱、地位、攀结权贵,打进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武装得完美无缺。

这样会觉得安全一些,离过去凄惨得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远一些。

聪敏如詹落,当然完全能够理解,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谅解。

温庭域说得也没错,这种人,到处都是,比他更恶劣百倍的人都多得是,可是他们不是他,他们怎么样詹落才不在乎,但是温庭域……詹落就不能不在乎。

詹落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萝,一边对他的行为颇为不齿,一边却又忍不住想靠近他。

要是人的感情能一条条拆开来分析计算得清楚,那就好了。

詹落摸了摸怀里的人仍然湿漉漉的脸,觉得自己真是倒楣透了。以他的条件和家世,有什么人是他配不上的?根本可以什么都不管,由这个家伙去,管他以后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可是偏偏就是对这个算不上好人的家伙念念不忘,还死缠烂打,强暴了他两次。

念书的时候,他们俩其实交情真的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皇中国人的缘故,温庭域对他有种发

自本能的好感,不涉及那些尖锐的原则问题的话,他们算是满亲密的朋友,温庭域作为学长,对他这个学弟也很照顾。

直到后来温庭域毕业,打了一场让他震惊不已的官司。

他一直记得那个同样是华人的被告丁瞬之,年老无辜的被告,听到自己罪名成立,被判终身监禁的时候,爆发性地痛哭起来,猛烈地哽咽,全场当时都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听他的哽咽。

他知道他是无辜的,温庭域也一定知道,但是温庭域就站在控方律师席上,坦然自若地做著根本不真实的指控,把那个男人送进监狱。

本来是可以有上诉机会的,但那个男人人狱不久就自杀了,这个结果,让他惊讶又难受。

本来是想痛揍温庭域一顿的,但是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把那家伙压到床上,用男性最难以忍受的方式,狠狠折磨羞辱了一个晚上,之后那家伙就悄无声息从那个国家消失了,还把他送给他的所有东西全丢下来,包括他有心替他刻好的几个闲章。

他是记得平时冷硬古板的温庭域,当时难以置信和悲愤交加的表情,在他身下边痛得大哭边骂他,他知道他很委屈,可是谁知道他自己心里也乱糟糟的。

没错,选择强暴这种充满肉欲的泄愤方式,的确是因为自己对他,本来就有那种说不出口的念头。

他对他,就是那种说起来很俗气的——又爱又恨。听著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词汇,自己身在其中的时候,才能明白那种满是苦痛的无可奈何。

要是能乾脆只怨恨你;厌恶你就好了,要不就单纯地爱著你,其他的什么都能假装看不见,那也好,可是,偏偏都不可得。

就算跟著跑回国,硬是买下了那个楼层,今晚还乾脆登堂入室又乱来了一回,他还是不大清楚,该把怀里的家伙怎么处理才好。

“你这家伙……”詹落伸手把熟睡著、偶尔抽噎一下的男人,抱得更紧了一点,“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3

“温、温律师……你没事吧?”

第二天温庭域一出现在法庭,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他眼睛肿得像水蜜桃,几乎只剩一条缝。

大家先顾不上笑,都在纷纷小声猜疑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温庭域这种强势冷硬的大男人哭成那样。

不过任凭他们猜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温大律师昨晚居然是被自己的学弟第二次强暴,而且还像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地抽泣了一个晚上。

温庭域谁也不理会,坐下来埋头翻著资料。

就当昨晚被狗咬了几口,反正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影响到今天的审讯,哼!

而且,他才不是因为被人00xx才哭,是因为到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哭的,大丈夫能屈能伸,那点小小的事情算什么!

可惜他眼睛实在是肿得太厉害了,以至于没发觉辩方律师,就是那条咬了他起码十几回的“狗”。

“COURT!”

开庭……

温庭域推了一下那副临时买来遮掩他肿得离谱的眼睛的平光眼镜,等看清楚站出来发言的对方律师的脸的时候,差点就仰天栽倒。

真是报应,绝对是报应!对方不管换了谁,他都有信心能赢……但为、为什么偏偏是盾落!

大脑和身体对这个人的印象都实在太深刻了,深刻到一看见这个人,全身的细胞都在拼命发出逃亡警报。

如果说第一次被詹落野蛮地“惩罚”过后,那种感觉是恨,经历过这第二次,他实在不能不承认,如今……怕的成分比较多。

开玩笑,随便谁来试看看,被一个人做到几乎心悸而死,以后再遇到这个人的时候,本能是会想扑上去宰了他呢,还是想转身逃命?

相对于詹落的条理清晰、侃侃而谈,温庭域一被詹落紧盯著,就有如进入了瞄准范围,被上了子弹的枪指著的猎物,脑子里一片混乱,连自卫都做不到,哪里还谈得上还击?

最该死的是,詹落开口的时候总是正视著他,好像这混蛋不是在对法官、对陪审团、对全体听审的民众做陈述,而是专门在和他说话,还用压低了的、有种魔似的温存的声音……

等等,自己这是在法庭上!干嘛把气氛营造得这么色迷迷的!

但不管怎么样,他的表现已经完全失常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理智……全都不知道上哪国去了,他输了!

宣布退庭的时候,他还是呆呆站著,半天才木然地收拾著东西,詹落朝他走过来,站定在他面前,他低下头别开眼睛,不想看那个人。

转身才走了两步就被一把拉住,温庭域条件反射地挣开握著自己胳膊的手,“干什么!”想看他的笑话,现在也看得够了吧!

“输的滋味怎么样?”

温庭域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果然!这个王八蛋就是来羞辱他的,就是来践踏他,一心要把他从高高在上的位子拖下来!詹落这个混蛋,对他来说就是颗大陨石,把他的世界砸出个补都补不上的大窟窿!

温庭域一阵愤恨,喉结上下抖动了一会儿,憋了半天也只颤抖地骂出一句:“混……”

“我是想说,你现在该明白,其实输了,也远没你想像的可怕,是吧?”

温庭域愣了一下。

“所以偶尔输一、两次,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的,真的不用那么紧张。”詹落手又伸过来,放在他经过一夜折腾有些苍白的脸上,“你完全可以放轻松一点的。”

“去!”温庭域忙又甩开他的手,收起东西急急忙忙走了。

被他将了一军也就算了,难道还要被他洗脑!

但是,不能不承认……那个淫虫……混蛋……说得……也不算太错,的确比他原先想像的,要好得多。

就好比小时候去打针,在针还没扎下来的时候吓得大哭,差点连屋顶也掀翻,恐惧得几乎想从医生手里挣脱出去,然而真正扎进皮肉里的时候,虽然的确是痛,但根本没有痛得那么可怕,哭声反而小下来了。

就是这样!温庭域长长吐了口气,静下心来开车回事务所。

嗯,自己的感觉是还好,但是……不知道那群人会怎么笑话他?

他知道自己的人缘不好,他的天赋之高、事业之成功是毋庸置疑的,但比起高度赞誉,诋毁他的言论似乎更多,不少人在背后说他自私、冷酷,说他没有jb。

以前他不在乎,他们无非是在嫉妒而已,只要成功,就可以傲视一切,无所顾忌。

这次不一样了,本来自信满满的CASE,居然惨败,这下必然墙倒众人推,想到回去不可避免会听到的那些冷嘲热讽,温庭域咬了咬嘴唇。

管他们的!他又不是输了这一次,就没有下回赢的机会了!

推门进去,果然如他预料的,原来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足足有一分钟,大家都又各自行动,假装没在注意他似的继续翻文件、谈论、对著电脑查资料。

温庭域没想到失去成功的支撑,他居然会心虚到这种地步,虽然若无其事、面色坦然(如果忽略脸上那两颗还没消肿的桃子眼的话地穿过人群,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却还是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捕捉他们的窃窃私语。

“真可怜……”

可恶,不用你们幸灾乐祸!

“温律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们都说他早上一上庭眼睛就哭得发肿。”

“真的耶,你看现在还肿著。”

“哎呀……”

温庭域咬咬牙,快步进入自己的独立空间,关上门。

随著他急促的关门动作,外面似乎又是一阵骚乱。

真是够了……他坐在桌子边,沮丧地看著冷冰冰的电脑屏幕。

就知道会这样,胜者为王败者寇!果然是一次也不能输。

“扣扣。”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他迅速把表情又调整到无表情状态。

“温律师,这些是给你的传真。”

“谢谢。”来人说完话后,竟站在原地。

妈的,怎么还不走!想看笑话到什么时候!

“温律师……”这位平日老拿眼角不大服气地瞄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的MrS.贺,突然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微笑著放到他面前。

温庭域哑然。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会好一点,这种牌子的奶糖最近很流行哦,大人小孩都很喜欢。”

温庭域脸上抽搐了一下,还是有些茫然。

“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总之,节哀顺便。”语气里的同情还满真实的。“状态不好,会有这种结果也是正常的,你就不要太在意了。”

温庭域呆呆的,完全出乎意料外的发言,让他想好的回击一个也用不上。

MrS贺走出房间,关门之前突然又回头朝著他,用憋不住笑的声音说:“说实话……温律师,我们从来没想过你会哭……但是这样,真的满可爱的。”

温庭域的脸猛地涨得通红,在做出反应之前,门已经关上了。

什么狗屁!可爱?去死……本能地抓起糖果盒子就要狠狠砸在墙壁上,动作却又停了停,其实,她最后一句虽然听起来很可恶,他却也听出来完全没有恶意。

而且,他事实上……也是真的很喜欢吃糖果,小时候太饿了,馋出来的。

只是,从来都没人知道,也从来都没敢让人知道而已。

盯著精致的巧克力色盒子半天,才打开,犹豫地拿出一枚白色糖果放进嘴巴里。

很甜!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睛突然酸了一下。

因为怕被人取笑,他真的是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真正放心吃过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温律师。”从办公室出来带著要找的资料准备回家的时候,Mrs.贺突然大声叫他。

“什么?”

“糖果好不好吃?”

温庭域处于条件反射,想也没想就回答:“嗯,牛奶味道很重,比以前的奶糖好多了。”哪知道众人(大多是女孩子)一下就“哄”地一声炸开了锅。

“真的吃了!”

“好可爱哦……”

“还担心他会扔掉……”

“完全看不出来啊!”

温庭域瞬间面红耳赤,逃也似的冲出事务所。

八婆!似乎他哭肿子一次眼睛,她们就不自觉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了。

母爱不是这样泛滥的!

不过,这好像是第一次和他们谈到公事以外的东西。

今天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

4

“庭域,你不觉得最近一直都没见到我,有点奇怪吗?”

温庭域一接起电话,听到声音就想摔话筒,不知道那个混蛋怎么弄到他的电话号码的。

发现自己平时无论怎么善于控制脾气,一遇到那个人就容易自爆。

“没感觉。”

鬼才会想见到你!没见到你的生活才是正常的好不好!而且……谁准你“庭域庭域”叫得那么变态,拜托正常一点叫我“学长”,不要搞得我们好像很熟!

“事实上,我最近正在忙著做慈善。”

温庭域连哼都懒得哼一声。詹落显赫的家世,他念书的时候就知道了。

钱太多,当然只能拿来做慈善,不像他,要自己辛苦赚钱讨生活。

他做慈善人品高尚,他打无德官司人品低劣,詹落打这个电话过来,不就是为了说明强调这一点吗?真有劳他费心。

“但是有些忙不过来了,你要不要帮个忙?”

“呃?”温庭域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时间排不过来,”那边好像的确忙乱,背景声音颇为嘈杂,詹落的声音拔高了,

“帮我接个CASE好不好?打完了官司我请你吃饭!”

温庭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帮忙嘛,庭域,他们很可怜的,出不起律师费,就请不起好律师,莫名其妙就会被丢进监狱,太冤枉了,偶尔打一、两场免费的官司,就当做公益嘛。”

找我辩护想不给钱,这家伙是不是脑壳烧坏了,“喂,你……”

“哦,好,你答应了是吧,好,小舞,你去找温律师,他很厉害的,这是地址。”声音越来越模糊,然后电话就卡嚓一声挂断了。

温庭域目瞪口呆。这个混蛋,我根本什么都没说,他想来强的啊!

很快,内线电话就进来了。

“温律师,有人找你,说是你好朋友介绍来的。”

谁会是那个变态的好朋友!

他刚冲著话筒说:“跟他讲我很忙,现在没空!”办公室门就被打开了。

“你就是温律师吧?”

温庭域悻悻地放下电话,动了动眉毛。

面前的少年很清瘦,正在拔高的细长身材,戴著两、三个简单的耳饰和眉钉,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畏惧还是疲惫。

嘴唇胆怯似的微微向里撮,涂了厚重眼影的薄眼皮,因为过于瘦削,往上拾起的时候,就有道很深深摺子。

看他的打扮,就大致可以猜出他是做那行的,

眼皮底下的黑眼珠,完全找不到那种无所谓的轻浮大胆,反而满是小动物一样的惊悸。

眉眼似乎还算清秀,就是妆太浓了一点,仍很难看得出本色。

“是。”

“抱、抱歉!打扰你……”一对上温庭域的双眼,少年的脸突然就涨得通红,开始结巴,“是詹律师叫我来找你的……”

温庭域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微微往后靠在宽大的皮椅上,和少年拉开距离,信手翻著他带来的资料:“颜舞,十九岁……有人控告你卖淫以及袭警,要起诉你,哦,原告还是个警察呀……抱歉,这种案子我想不适合我……”

原来是“舞”,他还以为是“武”。男孩子叫这么的名字,果然是……

“我是冤枉的!”颜舞忘了尴尬,激动地抓紧了桌沿,“我根本从来没做过那种事!”

“哦?”温庭域挑高眉毛,“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颜舞又憋红了脸,“我只是负责跳钢管舞的而已……”

温庭域扫了一眼他裹在鲜艳的紧身T恤下,那长长的、柔软的水蛇腰,“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说实话,谁也帮不了你。”

“我真的是无辜的厂颜舞很紧张,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多了丝愤懑,“我在店里就只跳舞,有时候陪酒,但从来不跟客人出场的,你问店里做事的那些人,他们都知道。

“那天是我当班,那个警察来喝酒,就想带我出去,他是常客,大家都知道他有虐待倾向,我本来就不是卖的,怎么肯跟他走,争执起来,他就打人,乱砸东西,我气不过,揍了他……结果就这样……”

“哦……”

“那个警察很嚣张的,每次来店里都点最贵的酒,随便叫人陪他,还从来不买单,动不动就说怀疑我们藏毒、卖淫,要调搜查令和逮捕令。”

“你知道我们这种地方,是最怕和警察打交道,所以都只能忍著,那天我实在是没忍住,一时冲动……后来朋友也叫我去跟他道过歉,还送了笔钱给他,可他就是不肯放过我……”

果然是什么行业都有败类!他说话的时候,温庭域一直盯著他的眼睛,他没有说谎。毕竟还是个孩子,说那些话,就已经又悲又愤得快哭出来了。但他的同情心还没那么丰富。

“嗯,听你这么说,那警察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让我和这种人作对的话,我也很为难。”

颜舞本来就缺乏血色的脸,更是如同死灰。

“其实你的罪名并不严重,顶多也就坐几个月牢,而且这里提到你的家庭背景,母亲很早过世了,对不对?交上类似补充资料的话,罪还可以定得更轻一点,就算我不帮你打这场官司,也没什么关系。”

他的宝贵时间和声誉,不是拿来对付这种无聊案件的。

“温律师!我不能坐牢的,求求你,我真的不能坐牢,拜托你帮我这一次,要律师费的话,我也可以筹钱给你,我可以找朋友借钱的。求你帮我打赢,我是冤枉的,我不能坐牢……”

他脸上那惊慌到极致的表情,让温庭域心动了一下,“为何你这么怕坐牢?”

“我……”颜舞有点难以启齿似的,犹豫了一会儿,才指了一下自己耳上的环,“我们这种人,一进去……就不会有好下场的,温律师你不知道,监狱里面……那些犯人……知道我们是这种人的话,会折磨死我们的……我实在是很害怕,那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真的?”他虽然见多识广,这方面的知识还是比较欠缺。

“是真的,温律师,我以前有个朋友……他只被判了一个月,可是进去以后……连一个月也熬不过,就自杀了……”颜舞打了个哆嗦,眼圈有些发红,“我们这样的人,在里面只会……被当狗用……”

“好、好、好!”温庭域倒吸一口凉气,忙拾手制止他。

关于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这种场面,要是他没经历过还好,自己有过切肤之痛,稍微一想像,就让他倒尽了胃口。

“温律师……”被打断的颜舞一脸惶恐。

“好,我帮你打这场官司,但你要保证,接下来对我说的不能有半句谎话。”

为丁不让引发他胃液逆流的事件发生,他还是忍耐著,再接一次这种无营养案件比较好。

官司接了,打了,也赢了,对他来说,这再顺理成章不过。

但是好像引起的反应却意外地好。

他本来还担心帮这种人做辩护,只会被同行耻笑“为妓女舞男谋福利”,哪知道,这回公众的同情心却基本上完全倒向颜舞这一边的。

大概大家对于警务人员里的一些败类,早就积怨很深了,刚好得到这个机会宣泄,全都义愤填膺地出来指责,大声叫好,一时也闹得挺轰动,甚至上了新闻——

镜头里,颜舞化了淡妆的楚楚可怜的脸,和那个秃顶肥肚的阿伯,自然又是鲜明对比,形势更是一边倒。

而这场审讯里,替颜舞辩护的,又是之前一直只替权贵发言的冷面律师温庭域。温庭域会出面替小舞男扳倒大警察,而且还是做慈善,这就像天上下红雨一样稀奇。

紧接著,反过来控诉那位颇有些小权力的警察阿伯的时候,温庭域收集的资料太齐全了,一扯,就扯出烛一长串让人发指的劣迹。

当时听审席上的混乱程度,让法官说了无数次“肃静”都没见效。

警务人员知法犯法,自然是判得多了几年。大家自然长长出了口恶气,审判结果一出来,庭上又是热闹成一团,温庭域是不大能理解那群人在激动什么,结果如何,根本和他们完全无关嘛。

但是一直不断有陌生人过来拍他肩膀,说:“干得好啊,温律师!你真是太棒了?”他简直莫名其妙了。以前有过打得比这个精采得多的官司啊,怎么就没见有哪个听众这么称赞过他?

“感觉怎么样?”詹落微笑著过来楼住他的肩膀。

他忙闪电般地闪开了:“什么怎么样。”

“你到现在为止,赢了这么多次,不觉得这次是最特别的吗?”

好像是有些不一样,可能是被现场热烈的气氛感染到的缘故吧,他也有些高兴,除了取胜的那种满足之外的高兴,但是,对他来说,兴奋的感觉是很快就会过去的,留下来的一大串麻烦,却怎么也赶不走。

这串麻烦就是……

“温律师,这是店里新进的一种酒,你要不要拿两小瓶回去?”

“温律师哦,今晚小舞有表演耶,送你两张门票好不好?”

温庭域忍耐地一点一点抬起头来,用慢动作显示他现在的极度不耐烦,“我很忙,麻烦你们不要吵我。”

“哦,好,不要影响温律师工作,我们到外面去吧。”

“好……等温律师忙完了,我们再进来找他……”

温庭域听著外面隐约传来的阵阵笑闹,太阳穴一阵乱跳。

呼,拜托……

以前帮人打赢官司,也不是没收过谢礼。但一般来说,都是直截了当的支票,或者其他简单明了的东西,送过一次就好。

小舞和他的这些朋友(或者说“同事”),却几乎天天都来报到,今天是酒,明天是水果,有时候是润喉糖,有时候是一小罐咖啡豆,有时候乾脆送来防裂的“很好用”的润唇膏,最离谱的是神秘兮兮给他“补气”的蓝色小药丸,害他当场控制不住差点要掀桌子。

这些东西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全便宜了外面那群人。

不过这几个家伙也真是的,明明根本不喜欢女人,还照样到处抛媚眼乱放电,和那些女孩子打得火热。

“温律师……”

门又被推开了,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睛,有点害羞地走进来的是颜舞,“嗯,你电话……”

“哦?”

有点迟疑地接过颜舞手里的手机,那边传来的居然是那混蛋的声音:“庭域,今晚有没有空?”

“关你什么事?”他已经特别吩咐过,如果是这家伙的号码,电话就不许转进来,自己的手机更是直接拒接,哪知道詹落就想出这种办法来骚扰他。

“别这样啊庭域,”詹落苦笑,“是小舞他们想开个庆祝会来感谢你啦,不好意思说出口,就让我代劳喽。”

“不用吧。”他皱皱眉头,“早就感谢够了。”

“他们是一片热心,我可不好意思泼冷水,要拒绝,你直接对著他们说。”

“其实你完全可以答应啊,你从来都没去过那种地方,去看一次,也当多认识几个朋友。”

同志我认识你一个就够受的了!但他又不好发作,自己被詹落占过便宜这种丢人的事,他实在没勇气在第三个人面前提起。

“再说,”詹落嗓音还是那样,让他从背上起了一阵战栗,“我很久都没见到你了,庭域。”

温庭域手一抖,手机差点儿就滑下去。

变态!故意把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讲得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不去!”大概是怒气上涌的缘故,脸上有点发热。

詹落低低笑了两声,“学长,你怎么决定都好,我从来都不会勉强你的哦。”

温庭域又气得发抖。说得多绅士啊!难道我那两次还是自愿的不成?

满脸通红的他,不知如何解恨,毫不留情的把无辜的手机甩在桌面上,抬头正对上颜舞怯生生、有点期待的脸。

“干什么?”

颜舞吓了一大跳,缩了缩,“温律师,今晚……那个PARTY,你能不能来?”

“我很忙。”他冷冰冰地说。

颜舞却没有他预计中的大失所望,只是有点惋惜又有点同情地望著他,“这样啊……其实,温律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千万不要太放在心上……”

温庭域奠名其妙,“什么?”

颜舞却一副不大忍心的样子,期期艾艾的不敢开口。

“等等,你给我说清楚再出去。”

“是詹律师跟我讲的……你不敢和我们这些人来往,是因为你以前,呃……”

颜舞努力地寻找措辞,“以前,有被……那个……被男人强迫过,所以……”

他那句“有心理阴影”还来不及说出口,温庭域已经青筋乱跳著,一拍桌子站起来了,“你听那个王八蛋胡说!”

“对不起!对不起!”颜舞忙连连道歉,“我不该提这个的。詹律师早就警告过我不要在你面前再提,怕会刺激到你,但我只是想你看开点,你是个好人……”

温庭域早就气得七窍生烟,哆嗦著说不出话来。

“温、温律师,你没事吧?”眼看温庭域脸都憋青了,一副受了巨大精神刺激,喘不过气来的样子,颜舞为自己的多嘴而悔恨得都快哭出来了,“对不起啊,我不该再提的,对不起啊温律师……”

温庭域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太阳穴突突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今晚我去!”

5

这天剩下的时间,温庭域都处于懊恼之中。

一遇到和詹落有关的事情就容易失控,这已经成了一种再糟糕不过的惯性,和晕车的人闻到汽油味就想呕吐差不多,简直就是条件反射。

这混帐男人根本就是专门来破坏他的人生的,这几年来倒的大楣,全都是拜那家伙所赐。

第一次被男人强迫,第一次输官司,第二次……去GAY吧。

温庭域满脸黑线地整了整领带,关上公寓的门,一转身,看见靠在墙边似笑非笑的某人,只觉得脸上的黑线顿时多得可以拿来煮面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不无警惕地说。

“噗嗤……”智落不但不正面回答,还指著他嚣张地放出一阵嘲笑,“你打算穿成这样去RARTY?”

穿成什么样?温庭域低头看看自己做工精良的手制西装,品味高尚的意大利软皮鞋,连领带的颜色也很衬,说完美无缺都不过分,有哪里可挑剔的?

“温大律师,你打算去控诉谁?”詹落笑著走过来,毫不留情地扯了扯他端正标准的领带,“你以为你是要上庭啊?还有这个头发……这种样子去地下酒吧?你干嘛不乾脆连假发也一起戴好了再去?”

温庭域腾地一下子红了脸,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尴尬,“有什么不对,我天天都这样。”

“帅是很帅,可在那种场合不能这么正式啊,换套我这样的衣服比较合适啦。”

话虽然是没错……但他凭什么要迎合那群人?

见他还是板著脸一副硬邦邦的顽固相,詹落换种说服方法,“你也不想一眼就被其他人认出来,发现出人那种地方的人,居然是温大律师吧?”

爱面子如温庭域,果然动摇了一下,“我的都是这种衣服……”

“我可以借你啊,”詹落非常大方,以他怎么也闪不开的速度和力度,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半抱半拖著往楼上走,“去我房间,我帮你挑。”

“就这套好了。”温庭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从浴室里出来,他才不会蠢到当著詹落的面换衣服。

“不错。”

詹落的微笑总能让他全身寒毛倒竖。

他刚才从镜子里草草看了自己一眼,简单轻便的橄榄色外套,和米色休闲长裤,的确让他年轻了好几岁,他本来就不老,过完生日也才二十六,只不过平时总要把自己打扮得起码要老上十岁,才觉得够威严、够有安全感。

他本来还以为詹落应该要比自己要瘦弱,哪知道衣服穿在身上,居然一点也不嫌小,似乎还略微有些宽松,难道那家伙的身材竟会强壮过他?平时穿上衣服根本不觉得啊,脱下衣服的话……温庭域又是一阵头皮发麻,实在没勇气去回顾詹落不穿衣服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哼……脱光了就是只禽兽。

“不过,顶著个西装头,会很奇怪。”詹落又把他推回浴室,“我帮你重新弄一下头发。”

“喂!你干嘛!”

精心全都往后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还用大量发胶固定好的头发,被那家伙两把就全弄散了,还用温水打湿,他只好本能地闭紧眼睛免得水跑进去。脸上感觉得到詹落靠近的温暖的呼吸,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稍微吹乾一下就好了。”声音就在耳边,难得不带嘲讽之意的温柔,让他打了个哆嗦。

等睁开双眼,镜子里那个人眼睛张得很大,眼神茫然,柔软的头发有几缕自然而然地垂在额头上,完全看不见原先刻意修得锐利分明的额线,本来努力弄得平直僵硬的头发,已经完全显出天生微微卷曲的真面目,从耳朵后面不经意地露出一些来,整张脸柔和得让他差点都认不出自己来。

“这、这……”他怎么可能看起来这么天真啊!

“这样才好。”詹落一手搭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停留在他下巴上,忽然微微用力把他的脸扭过来和他对视,“我最喜欢……”温庭域在他聚焦的视线下一时动弹不得,看他眼珠的颜色变深变黑,脸慢慢在眼前放大,他一身冷汗,差点儿以为自己又要经历被同性强吻这种可怕的厄运,幸好詹落在距离他的脸还有几公分的时候,突然松手放开他,微笑著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时间差不多,我们该走了。”

温庭域只觉得提到喉咙口的心脏,又重重地跌落了回去。

这叫放心,不是叫失落!他知道詹落只喜欢善良无害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半地下设计的酒吧没他想像的混乱,但比他想像得要热闹。光是他今晚判若两人的形象,就让全场口哨声此起彼伏,害温庭域僵在原地,半天才被詹落硬推著往前走了两步,就近找个地方坐下——靠出口近一点,也方便必要的时候逃走。

“温律师,很帅哦——”

有人朝他抛了个满是眼影和睫毛膏的媚眼,他立刻回报了一个寒战。受不了,被同性这样充满挑逗和暗示地夸奖,谁会高兴得起来。

只有詹落这种和他们一丘之貉的家伙,才会谈笑自若,一副打得火热的样子。

“两位帅哥想喝什么?”气氛轻松活跃,大家把平时对温庭域的敬畏丢到一边去了,连调酒师兼店长都对著他们大飞媚眼,“不用客气,全记在我帐上。”

“冰山威士忌。”詹落果真不客气,微笑著推推温庭域,“你呢?”

温庭域还真没怎么喝过酒,他酒量不好,又怕酒后误事,碰过酒杯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张口结舌著,竟说不出话来。

“随便点哦,龙舌兰还是莱姆?”

“我不大喝烈酒。”温庭域硬著头皮说。

“没关系哦,醉了,有我这杯鲜奶来帮你解酒唷——”

“噗——”温庭域脸上一白,差点把刚喝进去的苏打水喷了出来。

眼看他随时拔腿就跑的紧张架式,詹落倒没取笑他,反而伸手抱住他僵直的肩膀拍了拍,

“喂,老板,不可以吓他,人家可是纯情得很哪。

“不要害怕哦,老板就是爱说笑,没人会随便出手的,大家都很敬重你的啦!温律师。”

他僵硬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表示自己根本没在怕: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毛毛的。

四面八方坐著的全都是喜欢男人的男人,这种景象还真是,呃……让人不适应。所谓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而且坐他旁边的就是咬他的那条蛇,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坐哪里会好一些。

“温律师?”兴冲冲在他旁边坐下的是颜舞,“你真的来了啊!真好,我还担心你不来……”

“哦,是你啊……”温庭域舒了口气。颜舞给他的感觉不错,没什么威胁性。

颜舞很清秀,也相当有灵气,又乖巧可爱,跟他坐在一起,连四周凝滞的空气都放松下来,满舒服的。

闲聊了一会儿,颜舞突然拉拉他,“要不要下去跳?”

“我?”转头看看舞池里那一片黑压压,开什么玩笑!“我不会……”

“这没有什么会不会的,哎呀,不要拘束嘛,大家都是闭著眼睛自己跳自己的,谁也不会注意到你,爱怎么样都好啁。”

“啊?”没来得及坚持,他就被颜舞一把拖了过去。

赶鸭子上架一般被逼著下到舞池里,他趁黑胡乱踩了一通别人的脚,大概是酒精和气氛的影响,情绪逐渐昂扬起来,何况踩人总比被詹落冷嘲热讽要好得多。

于是就乾脆躲在人堆里乱跳乱踩,反正大家都只顾闭着眼睛HIGH,就算睁开眼睛,这种灯光下也看不清什么,根本不会有人因为他毫无章法的舞技,而笑掉大牙。

温庭域头一次觉得这种地方不错,避开别人的眼光,毫无顾忌地出丑的感觉,其实还满自在的。

自在了半天,才发现颜舞不见了,一时有些狼狈,又觉得好笑,忙穿过人群回到座位上。

借落慢慢喝著酒,似笑非笑打量他,“你和小舞相处得不错嘛。”

“嗯?”

“要知道小舞冷淡是出了名的,他会主动拉人跳舞……你的待遇很不错呢。”

温庭域听他发酸的语气,心里有些不舒服,喝了口冰水,加倍送他一个冷冷的白眼,“你想的话,颜舞也一样会陪你的。”

“陪我?我是……”

声音淹没在突然爆发出来的喧哗声中。

“小舞——”

“哗,正啊,小舞!”

“小舞,看这边哪——”

温庭域只觉得处处鬼叫,遍地狼嚎,口哨声、喝采声四起,忍不住抬头朝尖叫的中心望去,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又喷了一桌子水。

高高站在台上的是刚刚神秘消失的颜舞,原来是去换装去了,一身遮得恰到好处的镂空紧身短皮装,衬得精心化过妆的脸满是妖艳媚气。

温庭域不知道是不是跳钢管的都会这么打扮,反正颜舞这种样子,是……嗯,真的会杀死人。

“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特别表演哦。”酒吧里太吵了,詹落把嘴唇贴在他耳边,才能让他听得见,“好好欣赏,小舞在这一带很有名气呢。”

“什么啊?”他干嘛要有兴趣看一个长著水蛇腰的男人,在上面扭来扭去?

但是,即便他是个完全的门外汉,是个对同性缺乏感觉的“直人”,只看了一眼也就已经呆了。有些人一到台上就光芒四射,有著平时完全无法比拟的吸引力,颜舞就是,难怪那个警察会盯著他不放,稍微有点审美能力的人,都会被吸引得移不开眼球。

“怎么样?”詹落仍然冲著他的耳朵吼,“很棒吧?”

这里的气氛容易让人放松而且放纵,他竟然也看得目瞪口呆赞叹不已。

“好厉害……”像个孩子似的半张著嘴望著台上,嘴里喃喃地。温庭域实在不能不对人体的柔韧性表示钦佩。

“所以说,就冲著这场表演,今晚也值得一来。”

“嗯……”温庭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不爽,转头瞪他,“你看起来似乎是熟客啊,詹大律师。”

“偶尔为之。”詹落笑笑,“喝酒聊天,主要是来看小舞表演。”

“只是看表演而已吗?”温庭域忍不住嘲讽,脸上又多了那种恶劣的容易把人激怒的不屑。

詹落也眯了一下眼睛,“那当然。小舞纯真乾净得很,我怎么可能舍得朝他下手,那种事情,我只对你做……”

温庭域迅速挥出愤怒的一拳,想把那张笑得恶劣的贵族式面孔揍烂,却被牢串接住。

颜舞从台上下来的时候,他们俩还在扭打,严格说起来,只有温庭域像见了红布的公牛一般红著眼进攻,詹落只是微笑著,从容不迫地挡开、躲闪,或者接住迎面挥来的拳头,比起温庭域失态的暴怒,他就悠闲优雅得高高在上。

温庭域最恨的,就是他这副高人一等的姿态。

“詹律师,你们在做什么?”

“哦,没事。”詹落乾脆俐落一个动作,把正在发飙的温庭域抱进怀里,牢牢压住让他动弹不得,“我们在闹著玩。”

温庭域的脸被紧按在詹落胸口上,发不出声音来,四肢也被压制得死死的,呼吸也困难,直憋得眼前阵阵发黑。

打架就打架,故意在你家小舞面前装什么绅士!

“什么游戏啊?”只顾著看表演,没注意到他们精采“游戏”的人都很好奇。

“也没什么特别啦,就是那种,唔——”詹落的声音突然一抖。

温庭域虽然没法开口骂人,咬人却还是做得到的,就恶狠狠在嘴巴能触及的范围内,咬了他一口。

“唔——”詹落苦笑一下,见被逼急了的温庭域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愿,就乾脆轻佻地把口头便宜占到底,“庭域,我知道你很急,不过也不要在这里嘛,你这么迫不及待挑逗我,我很难把持得住哦!”

众人都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酒吧里又热闹起来。

“原来温律师也是……”

“看不出来,温律师原来这么热情啊。”

“喂,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可以哦,店里后面有房间咧……”

温庭域几乎气得要晕厥过去,用力把牙齿合得更紧,不把这个信口雌黄、毁他声誉的人咬下一块肉,就不甘心。

詹落就算是铁打的,好歹也知道痛,也不愿意胸口真被硬生生地咬掉一块,只好松手改抓住温庭域的下巴,捏开他的下颚,将他的脸从自己胸口拨离。

“你……”眼见温庭域脸都气紫了,张嘴就要破口大骂,他想也不想,就电光石火般地,用嘴唇把那快出口的破坏气氛的话,堵了回去。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詹落本来也只是计画外的临时应变行动,目的,只在阻止这家伙说出让所有人尴尬难堪的台词而已,但真的含住那被迫半张的嘴唇,舌头自然而然顺势而人那温热柔软的口腔的时候,他心口却猛地一热,按捺不住,真的开始一个又长又深的热吻。

从在门外看见这家伙开始,就想这么对他了——有人居然打算穿得正式到可以进礼堂地去同志地下酒吧,实在可笑得很。

这家伙,平时,尤其是在法庭上,简直严谨得滴水不漏,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想看他的破绽,偶尔出丑、失控的样子——尤其足在床上被折磨得哭哭啼啼的姿态,就简直让人恨不得把他咬碎了吞下去。

换掉堡垒般的西装和古板发型,那种被从鸡蛋壳里拿出来的小鸡一般软弱无害的样子……要不是顾虑到那脸上满是恐惧和排斥,还有时间问题,自己当时就会把他压倒,好好“欺负”他一遍了。现在刚好有机会!

詹落吻得忘我又投人,可怜温庭域一开始根本就是惊呆了。

给他一百次机会,他也预计不到,这混蛋居然会无耻到如此嚣张的程度,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两个男人的火辣接吻戏!

可惜他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就又被詹落绝佳的吻技弄得糊里糊涂。

他除了和詹落以外,没和第二个人有过接吻的经验,连女友都只是象徵性地碰一下嘴唇,所以无从比较詹落的技术究竟如何,但只要他们唇舌交缠,他就基本上处于当机状态,只能乖乖让那个淫虫长驱直入,肆意吮吸翻转,纠缠挑逗,傻乎乎地被吻了一遍又一遍,气都喘不过来,大概因为詹落毕竟是第一个碰他的人。

“第一”总是有特权的,与众不同的。

就像因为詹落也是第一个对他当头痛击的人——他从来没想过,一向关爱有加、相处亲密的学弟,会对自己做出那么恶劣又哚心的背叛,所以他下意识里,多少对这个人有著不动声色的忌惮。

詹落简直就是病毒,能让他这台运行状态良好的电脑,在极短时间内当机。

“唔……”一台被格式化得一片空白的电脑,是想不起来周围还有人存在的,而詹落似乎也早巳忘得乾乾净净了,只顾热情地抱紧他的腰,用力压在身上,和自己毫无间隙地紧密贴合,一边摩擦著,一边激烈地吻著他。

等这一场极具煽动性的激吻终于缓缓结束,温庭域腿都软了,要不是詹落一直强硬撑著他,他早就摔下去了。

灯光早就已经亮起来了,旁观者们虽然多多少少都见过香艳场面,但这两个人火花四溅、要融化掉般的长吻,还是让他们目瞪口呆,以至于等到两人停止下来,又过了几十秒,石化的众人才纷纷“活”过来,怪叫连连,尖声喝采。

“太棒了,詹律师!这样才是男人嘛!”

“呜嗷,好激情哪!”

“哇哇,故意刺激我们——”

“真幸福——”

温庭域很想赶紧撇清关系,但是他发现自己很丢脸地在不断发抖,心跳得数都数不过来了,喉咙都是乾的,哪还有力气开口。

“谢谢。”詹落倒是很大方,一把抱住还在微微颤抖的温庭域,满脸微笑,像凯旋而归的英雄一般,向众人点头致意。

“你混蛋……”

温庭域好不容易才慢慢镇定下来,刚准备愤怒反击,詹落却体贴地舔了一下他嘴角还牵连著的银丝,然后微笑,“什么?不要害羞嘛。”

他的脑袋又轰地一声炸开了!现、现在这样,嘴角到领口都被来不及咽下去的唾液弄湿了,嘴唇肿得厉害,脸色发红……暖昧得要命的反应……

他就算是把那混蛋骂成猪头,别人也只会以为他们是在打情骂俏,越描越黑,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信。

“因为你打算骂人我才吻你的……接下来再不乖乖配合一点的话,我怕我会忍不住做出更惹火的事情哦。”这是詹落温情脉脉地微笑著咬著他耳朵说的内容,“你知道的,看到你那种又倔又恨的表情,我就会特别兴奋唷……”

温庭域直气得全身发抖,但想到刚才抵在自己腹部那硬邦邦的东西,一阵反胃,只好忍住,犹豫著要不要发作。

满场的起哄声中,詹落大大方方地搂紧他重新坐回位子上,硬把他抱在大腿上,“今晚我买单,大家随意,尽兴就好。”

“哗——”

酒吧的气氛空前热烈,所有人都捧场地饮酒狂欢,又笑又闹。

为什么要这么做?温庭域抬起因为恼羞成怒而发红的眼睛,想转头瞪那个正对自己上下其手的男人,却一眼看到他正冲著某个方向,抛了一个暗示意味十足的眼神,顺著他的眼光望去,那里是站得不远的颜舞,笑容勉强,望著他们的眼神里是含蓄的难以置信。

温庭域愣了几秒钟才会过意来,詹落根本就是故意的!

颜舞对自己的那一点崇敬和仰慕,让这个男人不愉快了吧?是,他不是什么好人,做的坏事不少了,大概还称得上作恶多端是不是?当然不配被所谓“纯真善良”的颜舞青睐,是吧?想让他出丑,也用不著花这么大的力气吧。

温庭域冷笑了一下,冷冰冰地看了詹落一眼,一把推开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温律师?”

“怎么了,温律师?”

“呀,这么早就要回去吗?再坐一会儿吧!”

去他的自在,去他的轻松,去他的融洽!都是自己会错意而已,今晚真是发神经了才会跟詹落来这里。

这种热热闹闹的地方,本来就不适合他。

“温庭域!”

听到这个声音,他加快步子走向停车场,掏出钥匙准备开车门。实在不想看见那个追上来的男人的脸,免得想起刚才唇舌交缠的情景,又会想吐。

“你又要什么脾气!”

手还是被按住了,被迫转过身去和面色不善的詹落对视。

“跟我回去,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任性,把所有气氛都破坏掉了?”

去你的气氛!原来你是在用我来营造气氛啊……

温庭域喘了一口气,讥讽地道:“有颜舞在,想要什么气氛怕没有?詹大律师,我和他可不一样,没兴趣表演给别人看,被人当成猴子耍。你想哗众取宠,就去找你家小舞一起表演,喝采的人会更多。”

詹落盯了他半天,才吐出一句:“你不要小人之心。”

“小人”这个字眼刺得他一痛,冷笑起来,“我就是小人,那又怎么样?总好过变态。”

詹落脸色僵了僵,“温庭域,你真让我失望。”

“失望?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有什么好失望?”温庭域咧了咧嘴,“詹大律师,你觉得我卑鄙,我还觉得你们那群人恶心呢!”

詹落表情没什么变化,温庭域却清楚看见他谭薄的肌肤下,牙齿轻微相磨的动作。

他松开手道:“跟你说话真是白花力气。”

温庭域哈哈笑了两声,一副“你现在才知道”的嚣张神情,钻进车里关上门,疾驰而去。

觉得我无可救药,是吧?我从来都是这样,看不起我,就乾脆不要来招惹我。

温庭域想著,把车开得飞快,想把那个人和他那冷冰冰的眼神,远远抛在后面。

6

又感冒了!温庭域懊恼地抽出纸盒里最后一张纸巾,狼狈地擤鼻涕。

红得像萝卜一样的鼻子,实在有失他大律师的尊严,但没办法,从早上冻醒到天气越来越冷了,他怎么穿都觉得手脚冰凉,室内暖气已经开到让人冒汗的温度,晚上在书房对著电脑,腿上却还总是得盖著条小毛毯子。

他很怕冷,冬天一到,睡觉的时候就缩成一团,盖再厚的被子也没什么用。

想起在哈佛的学生时代,詹落偶尔在他的寝室和他讨论功课弄得太晚,会留下来过夜。床不大,两个人睡稍微有点挤,大多数时候,詹落的胸膛都会贴著他的背。

虽然讨厌和人有那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但詹落身上那种带著淡淡烟草香气的温度,却能让整个寒冷漫长得难以忍受的夜晚,都变得温暖平和起来。有詹落在的那几个晚上,他的睡眠的确充足平稳。

因为入冬难熬的寒冷而苦恼的温庭域,偶尔会忍不住想,要有一个人睡在身边那该有多好。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怕冷,还是怕孤独。

不过相比起来,寒冷还是比孤独要容易解决的。

当然,形单影只独来独往,那是他自作自受,他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妥。人人都觉得他冷酷,所以疏远他,越是被疏远,就越冷酷,越冷酷,就越是被疏远,这样自暴自弃地恶性循环……

他认识的人很多,真正能算得上朋友的,一个都没有。

虽然很久以前,他曾经以为詹落算是一个。

想起被詹落背叛的惨痛历史,他又一阵愤恨,把吃剩的墙根和土司狠狠一卷,丢进垃圾桶。今天又得上庭,真有够劳累,不过忙一点也好,省得闲下来会胡思乱想,影响到他作为专业律师应有的冷静和理智。

匆匆吃了早点收拾好东西,下楼去车库拿车,意外看到詹落那辆银色的PORSCHE。

平时詹落都是比他早离开,还从来没有相遇过,温庭域稍微停了一下,等那辆车从身边开过,车里却有人摇下车窗,有点兴奋地朝他打招呼,“温律师,早啊。”

温庭域愣了愣。詹落当然不可能这么热情地对他说话,说话的人纤细清丽,神采飞扬,分明是詹落所谓“舍不得碰”的颜舞。

前几天,还义正辞严地说什么不会对颜舞出手,现在就……他突然觉得很想笑。

“早。”他应了一声,快步从载著那两人的车边走过,连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人家共度春宵以后甜甜蜜蜜的早晨,他何苦要凑过去,对比出自己形单影只的寒碜。

不过,现在的自己跟年纪相差不了几岁的颜舞比起来,真的显得像个平板无趣的糟老头,万年不变的严谨装束,笔挺的西装、硬邦邦的发型,脸上也像刷过一层胶水,硬化以后一般绷得死紧,缺乏表情。

有人爱的人和没人理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大概决定结婚是对的,温庭域边转动著车门钥匙,边模糊地想,起码有个人做伴,有个人愿意爱他,愿意听他说话。

苏怡真的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是吧……

早上这场官司不难打,对方律师却很难磨,搞不好是对他积怨已久,态度非常之恶劣,说话夹枪带棍,害他从法庭出来还觉得一身晦气。不过也该习惯了,反正他遭人厌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搞不好将来除了他妻子,谁都不会喜欢他。

唉,苏怡,我不会只有你了吧?

不过也无所谓了,爱情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温律师!”

温庭域背后发凉,有点头痛,他今天已经够烦了,不想在给自己买件大衣的时候,都要遇到最不想看到的人。

早知道就直接开车回家了,但是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冷得厉害,大概身上新买不久的外套保暖性能还不够,不得不来这家几乎提供了他一年四季所有衣物的著名服饰店。

无可奈何转过身,站在后面的除了颜舞,果然还有詹落。他就知道,如果不是詹落陪著,颜舞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只出售昂贵、正式服装的地方。

好吧,他承认他小心眼,心里不舒服,是因为自己形单影只的,就最痛恨看到别人成双成对,如此而已,并没有其他的原因。

“温律师,你也来买衣服?好巧哦……”

颜舞每次一见到他就喜形于色,害他也没法冷著张面孔,只好表情僵硬地点点头,“嗯”一声算是回答。

詹落转身挑出一件翻领羊绒短外套,“小舞,试看看这个。”

“好贵……不要了吧……”颜舞看了眼标价,咬住嘴唇有些畏缩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是天真得惹人怜爱。

温庭域恍惚了一下,自己跟他比起来,简直是庸俗丑陋得不堪。

“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我要送你的礼物啊。”然后微笑著把颜舞送进试衣间。

詹落体贴备至的表情,让温庭域突然又觉得很想笑。

今天是怎么了,老是碰到这两个人卿卿我我的甜蜜时光?

天气这么冷,穿什么都没用,温庭域放弃地把拿在手上的大衣放了回去,转身就想走,却被詹落不动声色地堵住路。

温庭域不耐烦地瞪著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又想干什么?

哪知道詹落默默看他半天,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表情居然有点怜爱,“这么红,鼻炎又犯了?”

温庭域何止是鼻子发红,瞬间连脸都红透,半是愤怒半是尴尬地吼:“有劳你关心!”

有毛病,用这种哄女人的暧昧语气跟他说话!他一个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大男人,气字轩昂,被人这么假惺惺地“关爱”,只觉得满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恶心得不得了。

詹落倒是微笑起来,“学长,晚上一个人睡觉很冷是不是?光有暖气是不够的,需不需要一个人帮你暖床哪?”

温庭域只觉得血管又一阵发胀,跟一个了解自己所有弱点的人说话,实在没有什么胜算。

“多谢提醒,”冷淡地推开面前的男人,脸上的温度总算慢慢降下去了,不然他这么古板端整的形象,配上通红的脸会很可笑,“我近日内会准备举行婚礼,詹大律师有兴趣的话,非常欢迎届时光临。”

“哦?”詹落的笑容似乎僵了那么半秒钟,“和你那位美丽的未婚妻吗?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啊,不过……”稍微顿了顿,嘴唇凑近他的耳朵,故意恶质地放低声音,“尝过我的滋味,你现在对女人,真的行吗?”

要不是为了顾及自己在公共场合冷静睿智的铁血形象,温庭域早就一拳招呼到对面那张脸上了。

“不用担心,我们婚后的生活一定会幸福美满。倒是想奉劝詹大律师你小心点,滥交容易得爱滋,会死得很快。”本来不想逞口舌之快,但一眼看到颜舞青春逼人地从试衣间出来,一时竟管不住自己的嘴。

詹落眼神闪了一下,“滥……”

温庭域已经板著张臭脸,大步走出店门了。

有什么好憋气的,管他们去死,男人和男人能有什么结果?像他这样找一个完美无缺的女人做妻子,组成一个人人称羡的家庭,才是正常男人追求的目标吧。

苏怡啊苏怡……替我把那群成天等著看我笑话的无聊人的嘴巴,堵上吧!

现在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就跟救命草似的。

但是,连这根救命草也不顾他意愿地飘走了。

冲著詹落炫耀自己的“结婚宣言”之后才几天,当苏怡的法官父亲一脸羞愧加愧疚地向他道歉,再三保证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跟一个女模特儿私奔的女儿抓回来的时候,温庭域的感觉,无异于被从天而降的陨石当场击中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半天说不出话来。

“真是抱歉咽,庭域,让你见笑了,是我教女无方……我已经请人在查她们的行踪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等把小怡找回来,一定让她好好跟你道歉,若是你不嫌弃,婚礼还是……”

不管他说什么,温庭域都是一副吓人的僵硬表情,直听到苏法官又提婚礼,才机械地摇摇头,“不用了,随便她爱跟什么人就跟什么人。”

苏怡好歹还算有情有义,不至于一声不吭就跑掉,起码给他留了封信,大致跟他说明他被放鸽子的原因,好让他死得明白。

可怜的温庭域虽然聪明盖世,那封信他还是看得不大明白。

说什么“你从来都没爱过我,也没爱过任何人”、“我对你来说,就和你添置的那些昂贵家具没什么两样,只是作为向人炫耀的资本”、“我只想和一个爱我的人在一起”……

说得他好像是个冷血无情的负心汉,可是,他怎么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反正他只弄清楚一个事实——其实连苏怡都不爱他。

这个世界上,原来根本没人愿,意爱他!是啊,他早该有觉悟的,根本,从来都没有人会喜欢他。

真是够了!今年冬天真够冷的。

被未婚妻轰轰烈烈甩掉的失意男人都该去喝点酒,温庭域也不例外。

不一样的是,通常这种人都有一、两个朋友可以哭诉,在买醉的时候,也有一帮兄弟陪著他喝或者劝,跟他讲“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大道理,手脚快的,乾脆即刻就帮他再介绍好女人。

而温庭域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

虽然这件事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几乎传遍了所有认识他的人的耳朵,但居然没有半个人来向他表示同情或者安慰。

他也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躲在家里慢慢喝自己买回来的酒的时候,稍微觉得有点悲惨。酒吧都不敢去,怕样子太潦倒,会被人耻笑。

想必等著取笑他的人早就排成长队了,所以人不能失意,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一旦墙倒,势必被众人推。

最好谁都不要来找他,他才不稀罕那些同情,他也没沦落到要人可怜的地步。

无论谁敢在这个时候来烦他,他都不会客气!

但是……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连一个愿意理会他的人都没有,还是有点难过。

酒喝多了,开始晕眩,就趴在沙发上啜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是很丢脸,不过……反正没人看见,偷偷哭一哭也没有什么关系。

公众面前就得保持形象,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不对,詹落见到过!

一想起詹落,就算神智混乱成一团乱麻,他也会马上清醒地咬牙切齿,“詹落……你这个混蛋……”一瞬间,就把苏恰和婚礼之类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个混蛋,枉费他那么信任,居然强暴他……还对他始乱终弃……

等等,为什么用的是“始乱终弃”这个词?难道,他还想要詹落负责到底?

不管了,反正那混蛋很过分就是……至于到底有多过分……他也说不清楚,反正……詹落那个人渣不止一次把他弄哭了。

能让他温庭域哭的人……其实……都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而此刻,那个正在被千万遍诅咒的无辜男人,正站在门外,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了一会儿,从兜里摸出钥匙,轻而易举把门打开了。

别问他是怎么弄到备用钥匙的,他詹落想要的东西,还真没什么是到不了手的。

“唔……”闻到满屋子酒气,又看到蜷在沙发上的那团东西,他就知道他猜得没错。

连落魄都要选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还真是这死要面子的家伙的行事风格。

“明明酒量差得一杯就倒,还学人家豪饮。”他走过去,两脚踢开地上散落的酒瓶,把沙发上的“东西”拉起来,“喂!”

本来想到这家伙是在为那个未婚妻而要死不活,就满心不舒服,但一看到温庭域哭得脏兮兮的脸,马上就心软了,声音即刻温柔了一百倍不止,“怎么了?”

烂醉的温庭域迷迷糊糊抬起眼睛,看到一张非常眼熟的脸,一时没想出来那是谁,也没去考虑这人怎么会在自己家里出现,本能地抽噎了一下,老实地控诉,“她不要我……”

“哦哦……”詹落又是一阵不爽,“她当然不要你了,你这种差劲的家伙。”

温庭域呆了呆,眼泪流得更凶,“我知道……她、她从来都很讨厌我……”

“唔……”詹落伸手扶住他的腰,把他半抱起来,“好啦,你知道就好,别喝了,赶快洗洗乾净再去睡觉。”

“我不想她讨厌我……”

“哦!”心不在焉地哼著,剥掉他身上皱得像梅干菜的西装外套,轻而易举把这算得上高大健壮的男人凌空抱起。

“讨厌我……为、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我怎么会知道啊?”女人心海底针嘛!虽然对这种问题很是不耐烦,听这家伙唠唠叨叨一直讲那个女人,就很想把他狠狠丢在地板上,让他清醒清醒,弄清楚跑掉的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女人而已,没什么好值得他哭的。

不过温庭域泪汪汪的脸,实在又让他心动,害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把这家伙扔在地上呢,还是直接抱到床上。

“没人喜欢我。”温庭域的声音很凄惨,害詹落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居然有点心痛。

唉,这家伙脸上的那些冷酷啊什么的,早被眼泪冲得乾乾净净了,看起来就像只被丢到路边的小狗,可怜又可爱。“不会啦!”开始犹豫是把他抱进浴室清洗一下呢,还是洗也不用洗,就找个比较舒服的地方把他压倒?

不要说他趁人之危,这种时候不做点什么,他绝对是内分泌失调。

“大家都讨厌……我……”

温庭域抽泣的样子,让詹落很没同情心地笑了出来:“嗯……算你有自知之明。”

不管了,抱他去卧室吧,哪还有闲情逸致帮他洗澡啊!

一个大男人哭得鼻子像小狗一样红通通、湿漉漉的模样,在厝落看来,真是可爱得不得了,一把他放到床上,就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冰凉的鼻尖一下。温庭域醉得有如烂泥,只颠来倒去地执著于自己苦苦思考的那几个问题,完全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只是红著眼眶,任詹落大野狼一般把他压在下面,用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盯著他满是眼泪的脸看了半天。

“你要是一直这么可爱就好了。”詹大野狼到现在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来这里冷嘲热讽的原始目的了,满心只想著,他那平时总是冷冰冰像个古董的温学长,现在像小动物一样无害又可爱,他得多吃几遍才行。

连哄带骗把温庭域身上的衣服剥得差不多,边不由分说堵住他一直在喃喃自语的嘴唇,狠狠把舌头挤进去翻搅吮吸,尽情纠缠,边抚摩揉搓他光滑的脊背,情欲勃发地把他抵在床单上磨蹭。

唉,就算这么做是小人行径,也无所谓了。

如果能两情相悦地缠绵,难道他不想啊!

可是这个让他放不下的家伙,不但个性超级恶劣又难搞定,而且还对他满腹怨恨,害他也不得不用恶劣手段才有办法吃乾抹净。

智落有点失落地暗自叹气,兽性大发,恶狠狠把迷迷糊糊的温庭域吻得透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移开嘴唇,改成袭击平坦坚实的胸脯上那两点突起,反覆地噬咬逗弄。

感觉到温庭域本能的战栗和呻吟,那种成就感,让他忍不住兴奋起来,把身下的人抱得更紧,边在胸口继续亲吻,边慢慢往下移动手指,准备更进一步的侵人。

正润滑到一半,却听到一直在他怀里不安扭动的温庭域突然开口,虽然有点含糊不清,却足够他听得清楚明白。

“詹落……”

7

“詹落……”

詹落有点吃惊,他本来还以为,这家伙已经醉得连身在哪里都搞不清,想不到居然还能准确认出他来。

不过他一点也不心虚,反正温庭域对他的印象已经差到最低点,就算发现他在趁虚而人,他的印象分也不会更低的。

乾脆凑过去在温庭域嘴唇上又轻轻吻了一下,大大方方地微笑:“什么?”

“詹落……”

温庭域的眼睛根本对不准焦距,半合著眼皮在喃喃自语,一看就知道完全不清醒,能认得出他才有鬼。

那么,是……这算是下意识地在叫他的名字喽?

詹落一瞬间的感觉只有四个宇——受宠若惊。

自己的名字,居然会成为温庭域酒后心心念念的内容,倍落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心如鹿撞,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等著他下面的话。

“詹落……你这个混蛋……”

詹落一下子垮下脸,苦笑著摸了摸鼻子。

就知道……温庭域恨他恨得巴不得能拆开来煮著吃掉呢,哪里可能是什么好话。

所谓酒后吐真言,就是这样的吧?

连被女人甩掉的悲惨时刻都不忘咒骂他,他在温庭域心里的地位,还真是重得可以。

“是啦,我是混蛋,”有点无赖地自嘲著,捏住温庭械的下巴又轻咬了两口,“还是淫虫呢!”

“为什么……这么对我……”

“嗯……”詹落躺下来,把旁边的男人抱在怀里,摸著他锁骨附近光滑紧绷的健康肌肤,“我对你有邪念嘛。”

虽然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还是忍不住要回答。

“你看不起我……”

“唔,没那么回事啦……”

温庭域还在吸泣,“你讨厌我……”

“唔,还好啦。”虽然讨厌,但是又喜欢……真麻烦。

“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因为,放不下你这个家伙啊,该死的明明这么让人讨厌,怎么又一副勾引人的样子?你真要把我折磨死了。”恶狠狠抱怨著,边把手伸向他坚实有力的腹部,一路往下,“我不吃掉你,怎么解恨?”

“不要讨厌我……”他发出很可怜的声音。

正胡乱恶作剧的手停住了,借落呆呆的,突然有点心跳加速。

“混蛋……”

“你不要我……混蛋……”

詹大少爷瞬间石化,一时连豆腐也忘了吃,急速飞转地运动著脑子进行消化,半天还是不大敢确信自己的理解是不是正确的。

心花怒放这个词,已经完全不够形容他现在心情的一万分之一了,忙一把捧住温庭域泪汪汪的脸,鼻子顶著鼻子,急忙忙一叠声地声明:“要啊,我当然要啊,怎么会不要你!”

温庭域目光迷离,自顾自抽噎著,处于痛哭以后的疲乏状态,根本不理会他。

詹落也不管了,结结实实地把温庭域抱在怀里,用力压住,确认著怀里温暖充实的占有感,心花朵朵开。

“学长你好可爱!”用肉麻得会死人的腔调,喜孜孜地表白著,把醉得有如一团烂泥的温庭域抱得死紧,又揉又搓。

詹落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和平时惯有的优雅睿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完全就是个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呆头小子,脸色发红,眼睛成心状,笑得像花痴。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啦,反正他在温庭域面前失态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多这一回也没差。

自己从来都是态度悠闲,不紧不慢、不冷不热,可是一遇上温庭域,就开始表现反常,总忍不住想说些会让他勃然变色、当场发作的话,想看看他除了冷酷以外的表情,哭泣的、愤怒的、呆滞的、羞涩的、困惑的、著急的、失落的……

什么样的都好……都看不够。

他原先想用暴力让这个无情高傲的讨厌男人屈服,最终软化在他脚下,简单讲,就是对温庭域有恶狠狠的征服欲,现在这家伙真的把稍微柔软的一面展示给他看了,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得意,而是……幸福?

对温庭域到底是喜欢多一些,还是厌恶多一些?这个麻烦的问题,他暂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反正目前简单明确的事实就是——温庭域一句不那么直接的表白,就让他手足无措、欣喜若狂了。

“你不要我!”

这么委屈的控诉,从平日总一张扑克脸、又冷又硬的温庭域嘴里说出来,在他耳朵里无异于惊雷,震得脑袋嗡嗡作响之后,只觉得酒后吐真言的温庭域,可爱又可怜得无以复加,让人恨不得一口就吞下去。“嗯,要先从哪里开始吃比较好呢?”他小心翼翼亲了亲温庭域的下巴,仔细审视著,有种面前堆满了美食、一时之间不知要从何下手的幸福感。

但眼看温庭域脸上睡意渐渐多过醉意,越来越缺乏反应,很快就睡得像死猪一头,詹落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忍一忍比较好。

见过这家伙那么可爱的样子,会觉得瑟他意识不清的时候下手,有点像辣手摧花,满卑劣的,而且温庭域这么骄傲任性的一个人,给他醒过来发现自己糊里糊涂又被吃掉,只怕会气得当场翻脸,搞不好老死不相往来之类,那就不太好了。

没觉察到自己一下子变得温情脉脉了许多的詹大少爷,就这么自我安慰著,只脱掉外套长裤,然后开开心心抱著温庭域钻进被子里,满足不已地睡了过去。

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主角一觉睡下去再醒来,就一定是天色大亮,盾落迷迷糊糊被人用力踹醒的时候,分明正值深夜三、四点,非常没有情调的时间段。要怪只能怪他们睡得实在太早了,六、七点钟就双双倒在床上,到现在温庭域体内的酒精早分解完毕了。

“干嘛?”自然而然开口发问,笑得还很体贴,一点也不介意坐在一边的温庭域额头上暴突的青筋。

“你在这里干什么!”温庭域嘴唇都气得有些发抖。

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被那个混蛋姿势暖昧地抱著压在床上,身上穿的衣服,还只剩下那么可怜的一点点,就算他有那种理智能让自己不乱想,也没那种涵养能让自己不发飙。

“陪你啊!”詹落选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摸上他的脸,半侧著身子,笑咪咪地观赏,“学长,你喝醉的样子好可爱。”

“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气得七窍生烟,偏偏那手还像长了吸盘似的,甩都甩不开。

“学长,你别气了,天底下有我进不去的地方吗?”手指还慢慢下滑,伸到颈后婆挲。

温庭域猛地涨红了脸,伸手想把恶心巴拉地黏在脖子上的禄山之爪扯下来:“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告你……唔——”

话没说完,就被对方一把拉下来,准确无误地用力堵住嘴唇,事出意外,温庭域瞪圆眼睛,大惊之下刚想开口骂人,却很不吸取教训地,让詹落抓住时机把舌头采了进去,牢牢缠住他来不及退缩的舌尖。

“混……”趴在詹落身上,被迫和他唇舌交缠的感觉,让温庭域满脸通红,虽然不是被压著那么弱势,但这种姿势更暧昧。

“你放……唔……”口腔被温柔地舔舐,湿润温温的触感让他头皮一阵发麻,寒毛都倒竖起来了。

如果是像以前那样被按在下面强迫亲吻,感觉多少还正常一点,也大可以骂得理直气壮,但现在他在上,詹落在下,也许是因为詹落那种阴柔秀美的长相造成错觉的缘故,他会觉得自己才是主动的那个。

可是被迫打开嘴唇、接受侵入的人,明明又是他。就著这种姿势任由詹落变换角度,温柔又浓密地亲吻,温庭域微微有些颤抖地混乱了起来。

“不要……”声音含糊地从紧密贴合的嘴唇缝隙里挤出来,居然显得很虚弱,温庭域被吻得一阵阵晕眩。

和詹落早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但像这样温柔甜蜜的经验,还真是第一次,虽然还是不情愿,但口腔里炽热深入的纠缠,却也让他没力气拒绝。

詹落用那和长相完全不成比例的臂力,牢牢压制著他,轻而易举把他身上最后一点遮蔽都剥了下来,边含著他的嘴唇吮吸亲吻,边抚摸他光滑赤裸的脊背,手指慢慢往下游移,停在他紧实的臀部上,抚摩揉搓。

温庭域连吸口气都艰难无比,在詹落有力的怀里被紧拥著搓弄,唇齿的密集攻击,弄得他大脑乱成一片,一时除了茫然地接受爱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得到自己失速的心跳声。

直到后方传来异物侵入的不适感,他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落在詹落手里毫无反抗地等著,再一次被吃乾抹净!

极度震惊之下,总算找回了那么一点点理智,已经云游到天边去的理智,虽然只回来十分之一,但这十分之一,也够他猛然推开正吃豆腐吃得入迷的詹落,顺带赏他一个耳光,“你在干什么?”

“呃?”詹落有点反应不过来,明明前一秒钟还那么投入配合的说,一转眼就翻脸!

幸好温庭域手脚还在发软,下手不算太重,没把他精致无瑕的脸,打出什么残缺来。

詹落挺无辜地把探进去的手指抽出来,却还是抱著他不放,“我在爱你啊!”

温庭域满脸通红,被他的直截了当和忝不知耻,弄得连耳朵都快烧起来了。低骂了一句“变态”,忙用力挣扎著想从他身上爬下来,却被他顺势一个翻身,牢牢压在床上,“混蛋!”温庭域低声咒骂,又想抽出手来揍人。

他不是女人,一被非礼就会大声叫救命,有那种叫的力气,还不如省下来给对方两拳。虽然从格斗技巧上来说,他完全不是詹落的对手,但怎么说,也是个一百八十公分、体格健康的男人,认真反抗起来的话,詹落未必就能轻松占便宜。

哪知道詹落完全无视他挑战的眼神,一副“我不会跟你打哦”的浅笑,低头又用情人般的温柔吻他的鼻尖、嘴角,“学长,你真的好可爱……”

斗志昂扬的温庭域被这么一调戏,差点爆血管,“你、你少变态了……”

詹落才不管他额头上的青筋暴得有多明显,迳自挤进他两腿之间,暧昧地摩擦著:“我得好好多爱你几次才行呢!”

温庭域差点儿一口气没喘过来,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小腹明显感受到对方的蓄势待发,同为男性,他怎么会不明白詹落的状态,耳朵顿时一阵发烧,好不容易才憋出半句话:“你、你给我住手……”

“那怎么行,”盾落制住他的挣扎,边咬他嘴唇,边在他后方探索,语气不再是花花大少般的调戏,反而是喜孜孜的,“学长,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温庭域今天不知道连续想晕过去多少次,直气得眼冒金星,半天才咬牙切齿说:“听你在鬼扯……”

“你不用嘴硬啦,”詹落的声音甜蜜到出汁,“酒后吐真言,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哦……”

温庭域有如当头棒击,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结结巴巴的说:“你胡说……没这回事……”

“我可是清楚听到了,”詹落大言不惭地添油加醋,堆砌事实,“你说你喜欢我,叫我不要抛下你,不要讨厌你……还怪我不要你……就算你现在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一直觉得你喝醉酒的时候,比平时要诚实很多。”

温庭域这下子脸色发白,颤抖著连“胡说”这么有气无力的反击都做不出来。

他没想过自己对盾落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从来没有恋爱过,更不用说和一个男人恋爱,当然无从判断。

只知道自己以前很重视詹落,很喜欢和他在一起,而那次背叛对他的打击,大到让他二话不说,就只带著护照和证件逃回国内,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詹落这个人,连报复都不想!

等再见到詹落,纠缠不清的这段时间里,他总觉得很茫然,那种感情不纯粹,除了模糊不清的恨意和失望,好像还有别的东西,只是以他的能力,无论如何都理不清楚。

现在詹落这么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你喜欢我”,他居然无从反驳,迷迷糊糊,还觉得“原来是这样啊”一般恍然大悟,然后惊慌失措!

詹落看著他慢慢无措起来,只觉得他这种从未见过的怯懦表情,可爱非凡,更是忍不住一下抱紧他,占有欲十足地抬高他的腰,紧压过去,“学长……好可爱呢……”

“混蛋!”温庭域还在嘴硬,努力挪著腰想后退,手上也没停止挣扎,但心里却有预感这次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对自己喜欢的人,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吗,嗯?”詹落恶作剧地挤压著他的下体,看到他通红的脸,和要发作又不敢发作的尴尬表情,就恨不得立刻拥紧他,恶狠狠地欺负著他,看他在自己身下呻吟迷乱的样子。

“变态,谁喜……哇啊!”

被一口气狠狠贯穿了,内部填满得几乎要裂开的时候,他忍不住高声叫出来,接下去的叫骂则被禽落熟练地堵住,接连而来的,就是几乎让他无法承受的大幅度的激烈律动,满屋子只剩下交缠著的嗳昧喘息,和他抑制不住从嘴角漏出来的呻吟。

床都被詹落强劲的动作弄得微微摇晃,随著节奏发出让人脸红的细碎声音,温庭域也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骂人和脸红了,只能被动地在床单上摩擦,体内炽热的撞击,让他全身都无力地酸软下来,身上烫得吓人,眼睛都模糊了。

詹落就像忍耐已久似的,一发不可收拾地压著他反覆纠缠。

两人身下都已经一片湿润了,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俊美男人,还在狂野地侵略,在深处狠狠顶著他,摩擦碰撞中,从相连的地方蔓延开来的热度,炽热得几乎要把两个人都融化了一般。

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詹落总算放开他被吻得发肿的嘴唇,仍然用腹部强硬地撞击著他,“喜欢我吗?”

温庭域咬著牙不肯说话,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支离破碎的丢脸的呻吟。

詹落微笑著压住他的臀,进得更深,满意地看著他瞬间失神的表情,“不说也没关系,我知道就好了。”

“你知道什……啊——”

混蛋!无力地被托高了腰凶狠地进入,温庭域只能抓著床单费力喘息,不敢看上方肆意占有他的男人的眼睛。詹落的眼睛黑而且深,和他的声音一样,有著魔性的温存,多看两眼,就很容易陷进去。

做爱也就算了,身体被掌握已经够可耻了,如果连心也……那就太可怜了。

就算他喜欢著詹落,那又怎么样?

詹落对他又怎么会有相对等的感情,这男人只是喜欢征服而已。

何况他自己……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这也是詹落亲口对他说过的。

拜詹大少爷绝佳的体力和精力之所赐,等他们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比起詹落的神清气爽、神采飞扬,缩在被子里哭得两眼红通通的温庭域,就可怜得不得了。

8

“好啦,乖,不要哭了,把你弄痛是我不好!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出去帮你买?”

看到詹落一副体贴备至的爱妻模样,温庭域气得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一把抓起床头的台灯就砸出去。

他怎么可能做出痛得大哭这么丢脸的事,他根本就是因为……被那个披著人皮的野蛮怪兽折磨了几个小时,到后面……泪腺完全失禁了……

算了,这个要说出来,好像更丢脸。

虽然一脸恨恨的表情,但配上乱七八糟的泪痕和发红的眼睛鼻子,实在没什么杀伤力,看在詹落眼里,自然又觉得这个高大男人缩成一团、泪汪汪的样子,简直迷死人,一时就忘记了刚才台灯的无情袭击,忍不住走回床边,把温庭域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用哄小狗一样的语气哄他,“乖嘛,别气了,下回我会尽量温柔一点的……”

去你的下一回!

温庭域火山爆发,一拳要揍在他笔挺的鼻子上,幸好盾落身手敏捷,闪得快,连脸上的笑容都没受到丝毫影响。

“学长……”詹落温情脉脉抱著在他怀里咬牙挣扎个不停的男人,一脸陶醉,“要不是怕你身体受不了,真想再要你两次……”

温庭域立即四肢僵硬,不敢再乱动。

见他这么“识相”,詹落低笑两声,只轻吻了他一会儿就放开他,“好了,等我打电话去订餐,你吃过了再睡一会儿。”

温庭域咬著嘴唇,白了他一眼,挣扎著要爬起来。

“干嘛?还要洗澡吗?我已经抱你去浴室洗过一次了呀……啊,你走得动吗?还是我抱你好了……”

“滚开!”温庭域一点也不打算接受他的“好意”,一张嘴,才发现连声音都哑了,这就是叫了几个小时的结果。

温庭域满头黑线,恨不能用眼神把面前的男人射死。好不容易勉强把腿从床上挪下来,刚一站直,腰后蔓延而上的激痛,让他差点没一个踉舱摔下去。

“唉,都说了我抱你……干嘛这么别扭呢,你这种样子,怎么可能站得起来。”

居然还是满带谴责的语气,要不是嗓子沙哑得厉害,温庭域早就指著他的鼻子一通臭骂了。

“我下午要出庭。”

乾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他忍著痛想去找衣服。

“别去了,你连站都站不稳,”詹落一把把他搂回来,抱在腿上,超体贴又宠溺的语气,

“脸色又这么差,我怎么放心。”

温庭域无名火直冒,咬牙切齿,回头怒视他,“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以为这是出门看电影啊,想不去就不去?

“你在家好好休息,我替你出庭也是一样啊。”

温庭域愣了一下,詹落已经把他按回床上,拉好被子,“唔,不用这么怀疑的眼神吧,我水平不会比你低的哦!把准备好的资料交给我就好了。”

“为什么……要帮我?”温庭域很疑惑。

“什么傻话,你现在身体不舒服,我替你工作是应该的啊。”

还是觉得怪异,这种感觉,简直有点像情侣……

温庭域不安地动了动,别开头不去看詹落笑盈盈的脸。

接下去,他就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看著詹落打电话订餐,收拾满地狼藉,接著坐在床边喂他吃饭,他本来是死也要自己动手的,无奈詹落力气太大、脾气太强了,然后躺在身边专心翻看资料,偶尔问他几个问题。

很奇怪,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满安心的。

唉,什么嘛,旁边这个分明就是个无耻的强暴狂……他哪根神经搭错线,居然会觉得安全!

“好了,我该走了……你乖乖睡觉!”詹落微笑著摸他的额头,凑过去在动弹不得的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等我回来哦。”

回什么来!这里是我家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心里暗骂,嘴巴上却说不出话来。被盾落用那种少见的温柔眼神注视著,他根本就没法要狠。

等詹落在门口高声道别:“我走啦!亲爱的。”

他总算爆发般地骂出一句:“滚!”但门一关上,就控制不住地脸红了。

变态,装什么夫妻,又不是小孩子在玩家家酒。

闭紧了眼睛把头埋在枕头里,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那个男人本来就是玩世不恭的家伙,要是把他说的话都当真,那才是疯了呢,对吧!

晚上詹落还真的回来了,把沉睡的他从床上摇醒,紧紧按住就是一通热吻,等温庭域勉强喘过气来边推他边骂,他就一脸委屈地辩解,“半天没见到你,我很想你嘛……”

害温庭域一阵恶寒,但又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接下去让温庭域更不知所措的是,这家伙大概是食髓知味,居然赖在他家不走,还厚著脸皮把笔记本、电脑之类常用的零碎东西,从楼上搬来,连棉被也自带了一床,大有打算在他家长期居住的趋势。

温庭域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这个人侵者赶出去,反倒弄得自己精疲力竭、神经衰弱,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詹落倒是很自在,一副“这里就是我家”的坦然姿态,开始负责起温庭域的生活起居,俨然是标准家庭主夫的架式。

对于温庭域而言,他只能尽量把多出来的这个家伙当成是借住的房客,反正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其实也很冷清。

不过每天晚上都要和詹落挤一张床,他还是很头痛,就算男人不需要有什么贞操观念,他也不会喜欢每天因为遭遇袭击而腰酸腿软。

“学长,我今天好高兴哦——”

“什么事?”他面无表情地想拉开圈在自己腰上的手。

“你居然有捐钱给孤儿院耶,哇,我替你开信箱的时候看到这封感谢信的,想不到你现在这么有爱心……”

他看到詹落装可爱就一阵恶寒,忙大力打开他乱摸的手,“神经,还不是你逼我去捐的?”

“哦?我叫你去你就去?突然变得这么乖哦……真好,学长,你果然是爱我的……”

温庭域差点没恶心死,赶紧挣扎著要把身后的牛皮糖男人拔下来,哪知道詹落抱得紧紧的,怎么也推不开,摔角一般跌跌撞撞纠缠了半天,最后被詹落顺势压到沙发上去了。

“唔……”一被堵住嘴唇,温庭域脑子里就警铃大作,忙努力反抗,他可不要夜晚的噩梦提前到白天来临。

詹落一点也没因为他的踢踹而坏了兴致,深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还意犹未尽地舔一下嘴唇:“嗯,学长……你真是很美味……”

“给我住嘴!”温庭域恨恨地说。

詹落无视他的愤怒继续往下表达自己的感慨,“和你做爱,就像吸毒一样,很容易上瘾呢,以后不和你做,我一定会毒瘾发作………所以你……”

温庭域恼羞成怒,随手抓起一个软垫就拍上他的脸,害得他后面半句关键的“你就一辈子陪著我吧”,没来得及说出口。

“好啦,别生气,我开玩笑的而已嘛。”詹落笑咪眯,“晚上的酒会一起去吧?

“怎么,你也该收到邀请才对的呀,舒议员的寿宴……嗯?不想去吗?”

那个名字让温庭域猛然绷紧了一下,胸脯大幅度起伏著,侧开头冷漠地说:“不去。”

“嗯?怎么了,大好机会哦,你不是最喜欢攀附显贵的吗?”

温庭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被戳痛了似的微张著嘴,望了詹落几秒钟,迅速又变回灰心冷淡的表情,用力推著身上的人,“走开!”

詹落仍然压制著他,似笑非笑注视他的眼睛。

“我叫你走开,”温庭域好像恼怒起来,动作粗暴地推操著,“滚开!别碰我!”

“好了,好了,对不起,”詹落这才有点慌了神,忙紧紧抱著他,“我是开玩笑的啦,不要介意嘛。”

“你没开玩笑,我就是这种人,一点都没错。”温庭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他,“你最好也不要来找我,小心被我攀附啊,詹大少爷。”

眼看温庭域表情冷淡,额上却连青筋也爆出来了,詹落顿时为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小恶作剧,后悔不已。

以前他也会故意说类似的话来刺痛他,看他又是愤怒又要佯装镇定的样子,就有种恶质的快感,当作是对自己在恨爱之间反覆挣扎的一种补偿。

这次看得出来温庭域是真的被伤到了,而他自己非但没觉得有半点快意,反而心疼得要命。

果真今时不同往日,时间越久,就中毒越来越深似的,怎么都放不下他,也越来越舍不得伤他。其实温庭域和以前没多大分别,还是那么冷冷的,有些刻薄,大多时候自私,实在不讨人喜欢,但他却已经关心则乱了。

有些懊恼,再这么下去,大概离“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这种走火人魔的境界,也不远了。

“庭域,你别气了,我随口胡说的……真抱歉……”

“我没生气,”温庭域漠然地站起来整著衣服,“你又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一点也不稀奇。”

这倒也没错,以他的声评,什么难听的话没听到过,早就习惯了,但是……但是詹落不一样,从詹落嘴里说出来的,总是能一下于就刺痛他。

“抱歉,”詹落从后面一把狠狠搂住他,认输似的垂头丧气,“我喜欢你。”

温庭域抖了一下,转身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推开他,“莫名其妙!”

“啊呀,不要害羞嘛,学长……”

“滚开!”温庭域不耐烦地躲避著那个男人不正经的纠缠,脸却慢慢发热起来。这个忽冷忽热、变幻无常的男人,他都不知道他哪一句才是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酒会他还是去了,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去看看而已。

詹落一直站在他身边。

熟识的人们看到这两个往日水火不容的死对头,现在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多少都有些讶异,詹落倒是大大方方展示他们的亲密,一有机会就想搂他的腰,被打掉了无数次,才放弃地改成搭肩膀。

“这位就是温律师了?”

温庭域手里的酒杯微微震了一下,拾眼朝对面的年长男人微微致意,“是的,你好,舒议员。”

舒昂五十岁的人了,看起来是和年龄相适宜的老态,但瘦削挺拔,两眼清朗,很是沉稳庄重,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俊朗不凡的美男子。

“果然青年才俊,名不虚传。”舒昂对他似乎颇感兴趣,客套过后,并不马上离开,反倒停下来和他说些琐碎的家常话。

温庭域听得多,说得少,回答得简单克制。左手在背后慢慢忍耐地收紧了,尽量表情平静地,看著面前这个他不动声色恨了十几年的男人。

“温律师很像我一位故人。”

温庭域嘴角抽动了一下,“是吗?”

“嗯……”舒昂颇认真地端详著他,在回顾什么似的,过了一会儿又笑问:“温律师应该尚未有家室吧?”

一边的詹落突然冒出大滴冷汗,“喂……”

“还是单身。”温庭域答得坦然。

“那可正好,我有一个女儿,年龄也正合适,虽然算不上天姿国色,但也……”

“喂喂,舒议员,我学长他有交往对象的!”詹落急红了眼,恨不得跳出来挡在他面前,“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是么?”

温庭域被那家伙怪异的发言弄得有些尴尬,咳嗽两声,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是的,辜负您一番美意了。”

“真是可惜。”舒昂遗憾地笑笑,也不再追究,“不知道温律师你的父母……现在也和你住在一起吗?”

温庭域脸色僵了僵,“他们已经过世了。”

“啊?”舒昂愕然,满脸歉意,“真是抱歉……”

温庭域觉得再也待不下去了,胃里有什么东西翻腾著要涌上来,然后是难熬的抽搐,忙找个藉口匆匆告辞,转身就走。

“学长?”詹落很快就在停车场赶上他,见他脸色微微发青,忙开了车门把他抱进去,“怎么了?”

“有点……胃痛……”温庭域吸了口气,无力地靠在座位上,努力深呼吸著放松。

“要不要去医院?”借落动作迅速地发动了车子,有些抱怨,“早知道身体不舒服,就不要来了,还喝酒……很伤胃的……”

“没事,胃痉挛。”温庭域无所谓地按著胃部,“过会就好了。”

本来就有胃炎,过度紧张激动就会这样,一点也不奇怪。

詹落也不再勉强,低头迅速亲了他额头一记,然后驱车回“家”。

“喂……”回去洗过澡休息了一下,有些疲惫地躺到床上,看到那个很自然、很大方地在他身边躺下的男人,温庭域又是一阵头痛,“你想在我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学长,不要这么小气嘛……”詹落笑咪咪,“你都说了我们是在交往,同居也是应该的嘛……”

“谁在跟你交往?”温庭域青筋乱跳。

“不是我,难道还有别人?学长你不可以哦……想始乱终弃吗?脚踏两只船也不可以哦……”

温庭域决定不再理他,免得被活活气死。

“不过,说真的,”詹落紧挨著他,“你没答应,我很高兴哦……那时候还以为你会同意呢。”

他隔著薄薄睡衣传来的热度,让温庭域背上一阵发麻,忙挪了一下,拉开点距离,“你以为我一天到晚做梦,都想著当别人的乘龙快婿是不是?”

詹落笑著凑过去咬他耳朵,“没啦……我知道学长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你想太多!”他极度不屑地翻了个身,拿硬邦邦的脊背对著他。

詹落倒是习惯了他的嘴硬,不以为意,仍然笑容满面。

“学长……”他声音如催眠一般。

一被詹落从背后抱住,他就全身紧绷。

“我们来做,好不好?”

听到这种话,他实在是很想揍人,但是脊背紧贴著借落温热结实的胸膛,感觉到吹拂在脸上的暖洋洋的气息,脸就控制不住阵阵发热。

“别闹了,我要睡觉。”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詹落也和颜悦色了许多,没法再继续板著张脸,对著这个近来一直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男人。

“可是我现在很想抱你呢……”说著这么低级台词的詹落,却一点也不会给人猥琐的感觉。

温庭域闭紧眼睛嘴巴,僵持著不理他。

“就做一次,好不好?嗯?”

一向禁欲的温庭域,被这种宠溺的挑逗弄得耳根发热,忍不住愤愤开口,“每次都这么说,有哪次你是做到的!”

“那这回只要做到就好了?”詹落低笑著开始解他睡衣,修长灵活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抚弄他平坦坚实的前胸,见他开始挣扎,就一个翻身压住他,“乖嘛,今天不让我抱你,就算我睡得著,它也睡不著啊。”

温庭域清晰感觉到那所谓的“它”的确正强势地顶著他,涨红了脸,想从那身形优雅却攻击力十足的男人身下逃出去。

詹落用力压著他,继续暧昧地亲吻抚弄,顺势还剥掉他下身的衣物。

“混蛋,你敢再留在里面你就试看看……”眼看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温庭域只好半放弃地怒吼。

詹落边笑边熟练地将湿润的手指挤进去润滑扩张,而后固定住他的腰,在穴口挤压摩擦了一会儿,重重挺了进去。

趴著被进入,因为体内瞬间的盈满而喘息不已,接下去,詹落的动作更是让他呻吟著揪紧床单,被动地随节奏摇晃著,不停从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

被顶得在床单上反覆摩擦的感觉奇异地煽情,敏感的胸口被揉捏著,前端也很快昂扬了起来,但这种姿势却让他只能被硬生生抵在床上,焦躁的不适。

腰突然被抬高,然后一个枕头塞了进来,制造出来的空隙让他轻松了不少。

“舒服一点没有?”詹落侵入的动作还是很狂野,声音却是温柔得很。

温庭域咬住嘴唇不说话,低低呻吟著,慢慢放松了身体,让盾落更顺畅地挺进到更深的地方。

也许是詹落刻意讨好,或者是其他原因,虽然算是“强迫”,但他完全没有厌恶感。

被同性压在身下,这种难以想像的身体接触,现在他竟不怎么觉得屈辱丁。抗议和拒绝都只是因为放不下面子,其实盾落这么热情地拥抱他,除了后方腺体被刺激而带来的必然的快感以外,他还觉得幸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的詹落对他,要比以前温柔得多,就连在床上这种无论何时都狂乱火热的地方,他也能感觉到其中情欲之外的微妙热情。

当然,也许这一切都是他会错意,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搞不好,他真的是早就已经喜欢上詹落了。

身体内部感到一阵温暖的湿意,他哆嗦了一下,詹落从后抱著他的腰,歉意地在他耳朵边上轻笑,“抱歉哦……没来得及退出来……”

“混蛋。”他憋红了脸咬牙切齿的说。

“谁叫你这么棒,让我忍不住嘛。”恶作剧地在他臀上捏了一下,詹落显然很自得其乐,“等我帮你弄乾净。”

“呃……”他有点错愕,没想到这回詹落居然会讲信用,他明明感觉到这家伙发泄过后的欲望,还是一样饱满的。

抿著嘴唇,让詹落用柔软的纸巾帮他擦拭,里面的也清理出来了,无论亲密接触过多少次,这种时候他都会觉得轻微的尴尬。

“好好睡吧。”詹落亲了他的鼻尖一下,自己翻身下床。

“咦?”声音一出来,温庭域就后悔得想捂嘴巴。

果不其然,詹落马上笑了出来:“哦?你舍不得我哦,亲爱的学长?”

温庭域说不出话,只好硬邦邦地哼了一声。

“嗯,我是很想再和你继续啦,到天亮都没问题,不过,你那里有点肿了,大概是我做得太厉害,今天我自己DIY好了,你还是休息几天吧,免得把你弄坏了。”

这么露骨的解释,让温庭域又想自爆。哇哩咧,你稍微含蓄一点会死啊?

转身拿被子盖住头,懒得再看那个脸皮厚得像铁板的男人。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还有智落那调子不知道跑到哪国去的歌声,温庭域想不通有什么会让他那么高兴的,只好闷声不响忍耐著一身鸡皮疙瘩。

带著水气回到床上的詹落,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和皮肤温暖湿润的气息,闻起来很舒服,温庭域被他又一次抱住,全身倒没有紧绷,反而有些发软。

“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啊。”

“咦?没听出来吗?催眠曲呀。”

温庭域被噎得翻了个白眼,拜托,那种声音,死人都给吓醒了。

“就是这样——安睡安睡,乖乖在这里睡……”

温庭域忍无可忍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嘴,还安睡咧,想吓人也不是这样的!

詹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这么唱的广温庭域恶狠狠,“你这种唱法,哪里还有调子啊!应该是这样,听好了!”

清了一下嗓子,给这个五音不全的男人做示范,“安睡安睡,乖乖在这里睡,小床满插玫瑰,香风吹人萝里,蚊蝇寂无声,宝宝睡得甜蜜,愿你舒舒服服睡到太阳升起……”

他一个成熟的高大男人,唱这么耳语一般轻柔的曲子,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肉麻,只是有点凄凉。

“……庭域?”

一种沉淀了很久的酸涩味道,从心底慢慢翻腾著升起来,温庭域舔了一下嘴唇,尽力不让自己想那些过去的东西,翻个身关掉灯,“睡觉吧!”

“庭域……”詹落紧紧抱著他,把他固定在怀里。

他知道詹落敏锐地觉察出异样了,但他什么也不想说,他也从来都没有对人说过。

说了又有什么用,那些东西,都是他一个人的,难道说出来,就真的会有人愿意分担?比如痛苦……比如仇恨……

如果只换到一句轻飘飘的“别难过”、“好可怜”,他不如一声不吭。

“庭域,乖哦……”抱著他的男人怜爱地亲吻他的额头,“好好睡……不要想太多……我给你唱催眠曲好不好?”

温庭域满心苦涩的痛楚,一下子像被刺破了的泡泡一般,“扑”地一声就爆开散开了,突然有点想笑。

詹落这破坏气氛的混蛋……真的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对他来说。

“我开始唱了哦……”

“不不不,谢了!”温庭域寒毛倒竖地制止他,然后听到他一声闷笑,嘴唇上一热。

“睡吧。”

詹落的身体很温暖,这样被拥抱著,的确一点冬夜的寒意都感觉不到了。

隐约入睡的时候,好像回到小时候,夹在父母中间,乖乖躺著,闭著眼睛听著那首温柔的曲子,唱的人往往是父亲,高大的、敦厚的,笑起来很腼腆、亲切……

眼睛忽然一酸,赶紧闭紧双眼,不敢再想。

9

温庭域从来没有恋爱过,跟盾落在一起,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人认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像冒险一般,有些战战兢兢,但是脸上总是一副不冷不热、漠不关心的样子,这种表情就像是他的保护色,为了不让自己狼狈,不会轻易拿下来。

詹落赖在他家不走,也才一个多月,一点也不算长,但一个月的温存,已经足够让詹落完全融入他的生活里了,每次他迟一些回家,开门的时候总会有些迟疑,隐约害怕著,怕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并不在屋子里。

幸好他的担忧没有一次成真,每一天都能继续用冷漠的表情,偷偷认真地享受著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每一点时间。

“温律师,有人找你。”

“嗯,让他进来。”他差点在事务所里打瞌睡。

没错,晚上有詹落陪著他,是会睡得很安稳,问题是,纵欲过度很容易精神委靡的,当然詹落那种一天到晚精力充沛、神采奕奕的怪物,不属于正常范畴之内。

“温律师!”

温庭域呆呆望著推门进来的高高瘦瘦、笑容有点腼腆的少年。黑色短发,乾净清丽的脸,眼睛很亮,配上简单俐落的天蓝色薄毛衣,和米色长裤,英俊又朝气。

“呃,你好。”是新的委托人吗?“请问有什么事?”

“温律师,是我啊。”少年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然后笑起来,“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一向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在这种关键时刻,居然不替他争气。

“我是小舞,颜舞,你真的不记得了?”

眼前马上闪出那张化著浓妆、脂粉味很重的脸,温庭域一阵晕眩,突然觉得实在应该推荐他去参加变脸,或者世界大惊奇之类的节目。

“你、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嘛。”温庭域有点抱怨,“我怎么认得出来。”

“哦,”颜舞听到他的评价似乎很高兴,“快要毕业了,所以得穿得正式一点。”

“咦?”温庭域张大嘴,“毕……业?”

“是啊,温律师,我有在念大学的啊,詹律师没告诉过你吗?”

温庭域吃惊地摇摇头,果真人不可貌相,他还以为颜舞就只在PUB跳舞而已。

“不过,本来学校是要开除我的,”颜舞吐了吐舌头,样子说不出的俏皮,“幸好看律师帮忙,我才能保住学籍,现在学分都修满了,很快就可以拿到学位证书。”

“恭喜啊!”温庭域真心地微笑了一下。他对颜舞颇有些好感,颜舞很坦率可爱,任谁都不会讨厌。

“而且也找到工作了,”颜舞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前阵子在家住了一段时间,所以都没再和你们联络……”

“和家里和解了?”温庭域记得之前他是和家里闹翻了,几乎闹到决裂,那个也算颇有地位的父亲,怎么都不能容忍自己有个在PUB跳钢管的、性向不正常的儿子。

“嗯……还好啦……都是詹律师的功劳啦,那次被赶得没地方去,还是他收留我呢,”颜舞害羞地抓抓头,“呃,就是他买了好正式的衣服送我,陪我回家去和他们谈,要不然我爸看我穿成以前那样,早就气死了。”

温庭域笑起来,“这么说,现在你是一切都好喽?恭喜你啦!”颜舞腼腆的样子实在很可爱。“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呃……”颜舞一扫方才的爽朗,开始吞吞吐吐,“那个……”

“吃过午餐了吗?”他看看表,休息时间快到了,“我请际吃饭吧,有事的话边吃边谈。”

“好。”颜舞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笑容很是有趣。

他站起来才发现颜舞其实个子也很高,而且年轻,搞不好以后会比他和盾落都更挺拔一些。

温庭域选了附近常去的餐厅,两人刚坐下来点了东西,他就接到电话。

那边的詹落开口就肉麻兮兮,“学长,你在哪里?居然不等我就先跑掉,你又偷跑唷——”

温庭域端整的脸上一红,马上正色,“你少无聊,在吃午饭呢!”

偷什么跑,变态色情狂!他当然记得自己常常都是被那家伙一句“不可以偷跑哦!”整得叫都叫不出来。

“约会吗?”詹落居然有点悻悻的,“和谁啊?”

“小舞。”

“哈?”詹落似乎停了一下,“等下,你们在哪?我也要去。”

他那么急匆匆的语气,让温庭域心里微微动了动。

詹落果然很快就赶过来了,一在温庭域旁边坐下来,就瞪著对面的颜舞,“臭小子,你回来不先来跟我报个到,居然先偷跑来找他?”

颜舞笑了两声:“嗯,顺路嘛……”

一起吃著饭,零零碎碎说著闲话,挺安稳和乐的气氛,但温庭域总有点心神不定,屑落和颜舞两个人不时朝对方使的眼色太明显了,显然他们有些事不能,当著他的面谈,这让他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似乎是个多余的障碍物。

“学长,你不要老吃那么清淡啦,”詹落望著他盘

子里的沙拉忍不住抱怨,“蘑菇、青菜的,说什么健康,你都不长肉。”

“我的胃不该吃太油腻的。”温庭域回答得自然而然,没注意到颜舞正用怪异的眼光看他们俩。

“话是这么说,但你不能总吃素,晚上我给你煲养胃的汤吧,你想喝什么?”

詹落完全是爱妻的口气。

“都好,对我来说没差,淡一点就好。”温庭域专心把沙拉又拌了拌,抬头正对上颜舞张大的眼睛,“嗯?”

“温律师……”颜舞一副吃惊的表情,“你们俩……你们俩……”

“在交往啊。”詹落坦然地说。

“什么?”颜舞一下子放下手里的刀叉,似乎很愤怒,“詹律师,你那时候明明跟我说你们根本不是的……你骗我!”

“小鬼,”詹落温文的笑容稍微有点狼狈,“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才没骗过你……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是和学长在一起,你别捣乱了。”

颜舞居然红了眼圈,“你骗人……你明明说……早知道我就不该信你……”

温庭域只觉得吞下去的东西梗在喉咙里,有点难受。

事情想一想其实很简单,早些时候,詹落应该是和颜舞在交往吧,现在不过是盾大少爷在旧爱新欢之间的左右为难而已。

“小鬼,乖乖吃饭啦!”詹落注意到旁边男人的沉默,尴尬地敲敲叉子,“别胡说了。”

“我吃完了,”温庭域站起来,“还有点事,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他转身的时候,听到颜舞有些委屈地在叫:“温律师……”然后是詹落低声的恐吓,“给我闭嘴!”

温庭域皱著眉头走出餐厅,暗暗叹了口气。

现在的处境,他不仅觉得不适,而且不安。

这次见面之后,詹落不怎么在他面前提颜舞,虽然一再对他强调,“我和小舞没什么,你别乱想。”

但对于他和颜舞之间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的解释,又显得闪烁其辞而且敷衍,温庭域也不追问,只是有点儿灰心。

他只大概知道,詹落努力不让他有和颜舞独处的机会,似乎怕颜舞会乱说什么似的,一想到自己是个取代了颜舞旧日地位的“新欢”,他就觉得隐约的厌恶。

这天晚了些回到家,开门进去,早该先回来的詹落却不在。

温庭域愣了愣,茫然了半天,本能地想去楼上看看。

他有詹落那里的钥匙,是詹落后来给他的,虽然用不著,好歹也作为某种特别的证明。

门轻易打开,客厅里果然坐著詹落,还有颜舞。

两人只是坐著,并没有什么出轨的举止,但看到他却吃了一惊,颜舞更是当场涨红了脸。

温庭域本来只想随意问一句“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之类,见颜舞垂著头,一副被撞破真相的羞涩,却让他也尴尬起来。

“呃……我只是看看你在不在……你们慢慢聊。”他忙转身快速离开,突然觉得打扰了他们的自己,比他们还要不堪!

一个人随便吃过晚饭,就到书房里关上门开始工作,天气已经转暖了,就算没有詹落陪著,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庭域?”詹落回来,对著他缺乏表情的冷淡面孔,有些心慌,忙伸手抱紧他,“怎么了?你不高兴?”

“没有。”

“因为小舞?你不要误会,他只是来拿走以前借住—我家时寄放的东西而已,我跟他没什么的。”那颜舞脸红什么?

温庭域突然觉得有点疲惫,“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就不再做声了。

就当只是自己多心好了,疑神疑鬼地吃醋,实在不像个男人,他也不想这样。幸而工作很忙碌,詹落看起来对他也还是不错,就不再花时间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温律师。”

“嗯?”他看到助手的表情,就猜得出又要有事可做,索性忙到死算了。

“李议员的大公子又提出申请,要你当他的辩护律师。”

“嗯。”再正常不过,李威是他老客户,一年到头,大大小小不知道要光顾他多少次。

先不说替这种人辩护只会让他声名狼藉,光是要对著那个气焰嚣张的大少爷,他也觉得心烦,但他以后需要李议员帮一些忙,现在撒手的话,以前辛苦铺好的人际关系,就全白费了。

“这回是什么事?”温庭域端起刚冲好的咖啡,喝了一口。

“和人发生纠纷,他错手把那人当场捅死了。”

温庭域皱了皱眉毛,他其实对命案有种本能的排斥,“谁?”

“就是梁教授,他女儿被人分尸的那个,你还记不记得?”

温庭域手一抖,小半杯咖啡都泼在身上。

“呀!温律师!”

“没事,不小心手滑……”忙抽了两张纸巾,狼狈地擦拭著西装外套上开始慢慢扩散开来的污渍,手却有些僵硬。

隐约似乎又听到老人歇斯底里的声音。

“温律师,你看清楚,我女儿死得有多惨!她是冤枉的!

“她今年才十九岁!她才刚考上大学,我们全家都还来不及为她庆祝!

“温律师,你看看这些照片!她多漂亮,聪明又可爱,她可以有很好的前途的,温律师……

“她是个好孩子,可是她死了!温律师!”

那个一夜间剩下的头发全变白了的老教授,当时他并不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一夜白头,其实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那个死了女儿的父亲……现在也已经……

“温律师,这个委托你准备接受吗?”

温庭域定了定神,“把具体情况告诉我。”

“李威坚持否认自己故意杀人,他说是粱教授潜入他的住宅,发生口角以后就持刀行凶,他正当防卫才错手把对方杀死,不过从现场情况看来……”

等助手汇报完了退出去,温庭域有些茫然地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发呆。

发生争执是没错,梁教授先动手也有可能。

只不过,一个二十岁体格健壮的年轻人,对五十多岁身体虚弱的老人进行正当防卫……其实一拳也就够了。

真的,完全没必要捅他那么多刀……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温庭域正握著杯子发呆,他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镇定了一下才提起话筒:“你好……是我,你好,李先生。”温庭域垂下眼睛,漠然地把玩著举在手里的咖啡杯。

“嗯…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咖啡又洒了两滴在衣服上,不过这回他懒得擦,反正都已经弄脏了,再脏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嗯……好……”

奇怪自己的声音稍微有点迟疑,是状态不好的缘故吗?

和那个人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觉就变得软弱了吧。别傻了,温庭域,你……照著自己的路走就好了,那个人迟早就要离开你的。

别让他影响你。

可是好像……来不及了,已经被他影响了。

温庭域回到家有些躲躲藏藏的,害怕詹落知道这件事,虽然他迟早会知道,但目前两人之间毫无争吵的平静与融洽,他还是希望能尽量维持久一点。

“学长,你回来啦,”詹落在卧室里收拾著东西,“明天是周末……”

“嗯,是啊。”他们约好周末要两个人出去海边,天气的确是转暖了。

“明天我不能陪你了,另外有事,你别介意哦!”詹落装好东西,过来很亲密地亲著他的额头,“不过晚上之前一定会回来,你要等我一起共进晚餐。”

“咦,你是要去冲浪?”温庭域看了一眼他行李包里的东西,诧异地说,“这么有兴致网。”

“是啊,偶尔运动一下嘛。”詹落笑笑,又搂他的腰,“我技术很好的,只是你不知道。”

“是嘛?”温庭域嘟哝著,“那也不带我去看。”

“嗯,这次是和事务所的几个同事一起去,你不是和王SIR他们合不来嘛。”詹落的表情总是那么优雅恬淡,亲吻满是安慰的意味,“以后再和你去,只有我们两个人哦。”

温庭域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依赖这个男人,在他怀里,整个人再刚硬也都会软化下来,跟他在一起,想起那以前一直念念不忘的复仇的次数,就会少到几乎没有,大概一个人太认真在爱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忘记要去恨。

突然很厌恶再和李议员打交道。

真有点想停下来,不再打那些让自己不舒服的官司,一切龌龊的东西都到此结束,只和詹落两个人轻松惬意地在一起,詹落说过喜欢他,说过不会离开他,现在总觉得,对舒昂也没恨得那么厉害,只要有詹落他就够了。

是不是陷在爱情里的人,都会变得这么软弱、这么没出息呢?不能这样的吧?

温庭域又暗自叹了口气,任由詹落把他压在沙发上,“喂,我们还没吃晚饭呢。”

“我现在比较想吃你嘛……一次就好,好不好?乖哦,学长……我最喜欢你了……”

温庭域翻了个白眼,却不推开那没完没了亲吻他的男人。也许……明天要打个电话给李议员……那样好吗?

周末,温庭域一个人在家稍微有些寂寞,就出趟门,去书店买些新进的原文书,抱著选好的书走出来的时候,不经意地看到那个他讨厌的秃顶肥肚王律师,也正在收银台拿著两本书等结帐。

一开始他还没什么反应,直到坐进车里发动车子的时候,才想起来,王律师……不是该和詹落在……冲浪吗?

心神不宁地回到家,忍耐了半天,还是自取其辱地拨了颜舞住处的电话。

“小舞?他不在呀,一早就出去了。”接电话的是一直和小舞台租房子的J。血,很八卦的一个男人,叽里呱啦的就像关不上的话匣子。

“啊,他上哪里去?我听他说是要去冲浪,对啊,哪知道他突然这么好的兴致……一个人?当然不是啦,坐公车没有直达的,很麻烦呢,是詹律师开车来接他去的……是啊,我当然没弄错了,詹律师在楼下按喇叭的时候,我才被吵醒的……”

温庭域挂上电话,突然又很想笑。何必花力气骗他?对颜舞念念不忘的话,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难道他会有什么意见?难道他会死赖著不放手?

在客厅里一个人坐著,胃又一阵阵痉挛。詹落第一次抱著他说“我喜欢你”的情景,离他越来越远了,偏偏他还牢记得刚听到的时候那种心情。

真是够了!他自嘲地躺在沙发上等抽痛过去,觉得自己真是一团傻气。詹落以前明明对他那么厌恶到极致,他怎么会以为,詹落现在真的就会像他自己随口说过的那样喜欢他,一直陪著他?

等喘过气来,他就开始收拾东西,把所有属于詹落的东西全部找出来,连一本便条纸都不漏过,免得屋子里还留下半点和那个男人有关的痕迹。

本来想当成垃圾一样丢在门外,但觉得实在太难看了,也不想那么矫情,就乾脆辛苦点全搬到楼上,扔回那个男人的房间里,锁上门以后,再把钥匙从底下门缝里塞进去。

好了,乾乾净净。也不用再和詹落说什么,他自己回来看到就该明白的。

这次胃痛得久了一点,他忍耐著开始专心看李威这个案子的资料,也没法把那种痛楚完全忽略,一直到门口传来急促敲门的声音,他才深吸口气站起来。

他刚刚把门堵死了。

“学长?你在里面吧?怎么了,你没事吧?”詹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惶急。

“把钥匙还我,詹先生,”温庭域隔著门冷淡地开口,“你的房间在楼上,请不要弄错了。”

“什么啊,”詹落开始笑,“我累了一天耶,不让我好好休息,还赶我走?你很不体贴哦,学长。”

温庭域听著那人轻松的语气,只觉得更疲惫,“累了一天,就回你自己家休息啊,赖在我这里干什么?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詹落在门外静默了一会儿,疑惑地拍了拍门,“学长?”

实在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下去了,温庭域简单地说:“你的东西,我都已经给你搬回去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麻烦你走开。”

门外长时间的安静,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

温庭域半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对付胃部越来越厉害的抽搐,满头冷汗。只过了一会儿,捶门的声音又开始了,而且比刚才要剧烈粗暴得多,显然詹落也发怒了,“温庭域,你出来跟我说清楚,你在搞什么啊?”

温庭域一声不吭的按著胃。

他又想起学生时代,和詹落以学长、学弟的身分在一起,那段时间算得上是比较幸福快乐的,那个美丽优雅得几乎不像男性的学弟,是一直形单影只的他身边唯一的朋友。

他是那种不大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人,通常看起来都很冷淡,对詹落的温情,是他对一个自己之外的人所付出过最深厚的感情,虽然詹落老是抱怨他冷漠。

他其实那时候,就真的是很喜欢詹落的。

孤单的生活里,唯一一个陪著他的人。

他对詹落的那种信赖和依赖,只要他不说,谁也想像不出来。

可就是这个詹落,当时居然那么对他!明知道他心高气傲,自尊得几近偏执,还用那种作为男性都难以忍受的方式羞辱他……他灰心得一声不吭离开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不会再被人背叛了,哪知道居然会被同一个人伤害两次。

真是够了,他是个大傻瓜。

10

“温庭域!”

门发出的剧烈撞击声让他吓了一大跳,詹落异常的蛮力他不是没见过,只是没想到会到如此可怖的地步。

“你再不开门让我进去,我就把整座墙都拆了,你信不信?温庭域?”

真有些畏惧于他的威胁,又怕在这里大声喧哗吵闹,会闹得实在难看,只好勉强站起来把门打开。

詹落一言不发青著脸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你什么意思?无缘无故耍什么脾气?我哪里又让你不满意了?你可以直接说,何必做得这么绝?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你清楚点说出来啊!”

“我哪敢,”温庭域笑了一声,“我能要你怎么样?我从来都是这种样子,看不惯的话,你去找颜舞,他温柔得很,刚刚好适合你。”

“你又在别扭什么?”詹落脸色发黑,“少无理取闹了……”

“我就是无理取闹,也没你无耻。”

詹落狠狠伸手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扯起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强暴你?”

温庭域觉得自己已经痛得快坚持不住了,在沙发上慢慢蜷缩起来按著胃,冷笑一声,“就凭你?你还有力气吗?颜舞没把你榨乾?冲浪不够激烈吗?”

詹落有点茫然地看著他,“关小舞什么事?”

温庭域实在没法再维持那点冷漠了,忍不住吼出来:“关他什么事?你少虚伪,你敢说今天不是跟他出去?”

詹落呆了呆,气势全无,有点不自然,“那个,我只是……”

“够了!”温庭域冲著他恶狠狠的说,“你不用为难,要跟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跟我没关系,随便你怎么样都好,用不著偷偷摸摸的!被你耍著玩是我蠢……”喉咙突然一阵发堵,有点说不下去,“以后别再来烦我了……够了……我拜托你,不要再要我了……”

反正他早就已经习惯一个人。

被人背叛,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经验。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很快就会忘得乾乾净净。

詹落怔怔看著他,突然不知所措起来,“庭、庭域,你哭了?”

“少胡扯!”温庭域恨恨的,别过脸去不看他,不耐烦地哑著嗓子,“快滚!”

“学长……”詹落的声音居然很兴奋,“你在哭哦?哇……好高兴……你居然会为我哭……”

温庭域只气得眼前发黑,手都开始发抖,“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詹落置若罔闻,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用力扑在沙发上,嘴里喃喃的说:“学长……我好高兴……你果然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傻瓜,你从来都不肯明说,害我还担心是不是在自作多情……你早点说嘛……”

温庭域全身发抖,恨得想一拳打爆他的头。

詹落抱著他陶醉了半天,才注意到他憋得发青的脸色,慌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虽然是和小舞出去……骗了你是我不对,但我绝对绝对和他没什么,你要相信我……我可以发誓,我跟小舞从来都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什么越轨的事都没做过……

“你相信我嘛……除了你以外,我真的没有抱过其他人……不要说抱了,连吻都没吻过,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啦,学长……你别这样嘛,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没有做坏事啦……不可以随便怀疑我……呜呜,学长……人家明明这么爱你的说……”

温庭域差点没吐血,瞪著面前撒娇装可爱的高大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詹落闹够了,又恢复招牌笑容,压著他的肩膀就凑过去吻他,“乖,让我抱一下……你要相信我,我只喜欢你这家伙……虽然很差劲……”

温庭域嘴角又抽搐了两下。

“好啦,别这么怀疑的眼神,我说就是了嘛,”詹落嘟哝著,“反正我也赢了……嗯,那个,我今天是和小舞出去了,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才不是去约会,是去……嗯……为某个家伙而比赛了啦……

“小舞他……喜欢的人是你,”詹落悻悻地说,“也只有你神经这么大条的人才看不出来好不好?你这家伙,总是口不对心的,我都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一回事……你对他比对我要客气得多呢,我当然会担心啊!”

“……”-

“偏偏那小鬼还想插一脚进来当第三者,亏我帮过他那多次,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唔,好啦,我也没那么不讲理,没错,大家都有公平竞争的机会,所以我也不能老是阻止他向你表白,但他欠我那么多人情,怎么说也是该回报一下的,所以……

“嗯……我们就约好,去比赛冲浪……喂,没什么好笑的,这是小舞选的,我也没办法,我们只有在这方面的技术才不相上下嘛,而且这的确也是很男人的运动啊,你都不知道有多惊险……”

“好啦,听我继续说,我赢了的话,他就得乖乖让开,以后不许打你主意,他赢了的话……什么,和你交往?美得他!他赢了才能跟你表白而已啦。嗯……当然……最后你老公肯定不会输的啦,虽然是有点险……”

温庭域板著脸,突然有点不敢和上方的人对视。

“所以,你明白了吧?我怎么可能在外面乱来,我很有洁癖的好不好。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不信任我,”詹落恶意地压著他,手伸到下面按住,“是我平时爱你爱得不够“卖力”,你才有多余精力胡思乱想,对不对?”

“变态!”温庭域憋红了脸,“手拿开!”

“学长……”膺落把头埋在他肩膀上,紧抱著他磨蹭,“其实……我是没什么信心的……如果你并不爱我……那就算我赢了小舞,也没什么意思,总有一天你也是会离开我的……想不到你会为我哭……那么在乎我……我真的很高兴……”

温庭域抿著嘴不说话,脸上懊恼得一阵阵发热。

贴在肩上的嘴唇,开始用煽情至极的方式,慢慢隔著衬衫亲吻舔舐他,两人这样紧密相贴合著,可以清楚感觉到盾落身体的火热,他忍不住惊慌又狼狈地推著身上的人,“干什么,你……”

温暖有力的嘴唇改成专心吮吸他的脖颈,然后一点点逐渐往上,最后含住他的耳垂,轻微噬咬著亲吻,温庭域知道詹落这次是存心要把他撩拨起来,咬著嘴唇,不知道是该揍他,还是该回抱他。

虽然很难为情,但这种时候要声色俱厉地叫詹落住手,他也没什么立场,何况不用篇落挑逗,光是被这个男人的双臂环住,他就很难不起反应。

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努力调整著呼吸,不让自己表现得太狼狈。

“喜欢我吗?”

脸又瞬间涨得通红,转开目光,坚持不和发问的男人对视。

“你啊……”詹落轻笑出来,用力咬著他的下巴。

“就是嘴硬,你这么不诚实……我只好让你比较诚实的那张嘴来回答喽。”

温庭域刚想骂他下流,却因为他接下去的动作,而变成难以抑制的喘息,“混……蛋……”

“唉,学长,我真是比较喜欢你下面那张嘴呢……”

炽热的坚硬强势地顶了进去,猛然激烈起来的动作,让沙发都微微震动,温庭域只能紧抓著他的肩膀,尽量放松著适应他强劲的侵入,费力地呼吸著,努力不让自己在剧烈的摇晃中太过失态。

越来越火热得接近疯狂的交缠中,他只想起一件事——明天又得拆洗沙发了。

最后清醒过来的地点,是卧室里的大床,詹落果然很言出必行地,让他“诚实”了一回。

两人在沙发上只把长裤褪到一半就纠缠不清,这个事实,已经够温庭域尴尬的了,再加上后来被带回卧室翻来覆去的折腾,什么丢脸的话都被詹落逼供出来,他现在简直都没法抬起头来。

“亲爱的——”詹落又肉麻兮兮地搂著他装爱妻,温庭域只能面红耳赤地懊恼著,背对著他把脸埋在枕头里。

“不要这样嘛……”詹落现在已经彻底抛弃他的优雅温文了,“人家这么爱你的说……你都没有一点点表示……”

温庭域只得任他把自己翻过来,面对面拥抱著,“你喜欢我什么呢?”忍不住问了个蠢问题。

“咦?”好像还真的把盾落难住了,“我想想……你这家伙,又任性……又冷酷……脾气又差……没正义感……没同情心……没……”

话没说完,就被温庭域一巴掌拍得自动消音。

眼看温庭域脸色不好,他忙马后炮似地安慰,“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喂,别生气嘛,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你网,就算你是魔头,我也要定你了……”

温庭域毫不领情地哼了一声。

詹落又可怜巴巴地装讨好,“好嘛!好嘛……是我不会说话,那你罚我好了,我以后每天都给你收拾房间,给你做饭,开车送你出门,接你回来,赚钱给你用,晚上还给你当充气人偶使用……哎哟——”

前面还能忍耐,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他大腿中央。

“唉,老婆,”詹落挺黯然神伤的,“你不要动不动就踢我这里,会坏耶,以后谁让你性福?”

温庭域板著脸不理他,被他抱紧压住的时候,却不再反抗了。

两人安静地互相拥抱著躺了一会儿,安宁温情的几分钟,直到温庭域犹豫著开口:“詹落。”

“嗯?”

“我……我又要替李威出庭辩护了。”他舔了一下嘴唇,在詹落开口之前,迅速把那个案件简洁明了地说了一遍,有点害怕被打断,就没勇气坦白下去了。

詹落脸上的笑意果然收敛起来,有些严肃地望著他,“你真的接了?”

“嗯。”温庭域紧张地又舔了一下嘴唇,完全不敢看詹落的眼睛。战战兢兢等著詹落的反应,在漫长的沉默里,心里慢慢苦涩起来。

不能对詹落太苛求了。

虽然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喜欢你”,但人的容忍是有底线的。

就算现在詹落丢下他起身就走,他也不好说什么。

“庭域,我不明白……”詹落抱著他的腰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一些,这让他安心了不少,“你其实也不是很想,对不对?”

温庭域咽了一下口水,不吭声。

“什么理由让你非得讨好李家不可呢?你想要李议员帮你做什么?”

温庭域没有说话,有轻微的胆怯。

“我听说……”詹落稍微变了一下姿势,把他牢牢圈在怀里,“舒昂最近有点麻烦,那些不利于他的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你比我更清楚吧?”

温庭域脸色慢慢变得难看。

“为什么呢?”感觉到他的僵硬,詹落把他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你亲口告诉我,好不好?”

温庭域闭著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漫长的静默里,两个人都保持著僵持的姿态。

“你真的想知道吗?”声音有点虚弱。

“只要是和你有关系的。”詹落很平静。

“那你听我说一个故事,”温庭域定定神,脸色总算没有青得那么厉害,“从前有四个好朋友,三男一女,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家世各不相同,可是关系却很好……”

詹落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安慰似的把嘴唇贴在他额头上。

“那个女孩子姓温,长得非常漂亮,而且是当地有钱人家的独生女,三个男孩子都很喜欢她,但她当然只能嫁给其中的一个。

“那三个男孩子里面,有两个出身都很贫寒,一个姓谢,一个姓丁。姓谢的是个老实人,姓丁的就比他精明得多,剩下那个,和那女孩子一样,都是名门望族,“但是后来,女孩子的父母却是把女儿许配给了姓谢的,因为他勤奋好学,又很能干,为人又踏实,是个少有的好男人。”

温庭域的呼吸急促起来,詹落抱著他,能清楚感觉到隔著衣服传过来的强烈心跳。

“他什么都好,就是太轻信,根本没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就一厢情愿地把他们当成好朋友。

“他和那个女孩子结婚,生了一个儿子,也继承了女孩子家族的事业,一家人本来很幸福美满。“但他没想到那个姓丁的,所谓的好朋友,会存有异心。枉费他对那个人推心置腹,让那个人在他的公司里做事,生意上的事情,一点都不隐瞒。

“奇怪的是,公司明明经营得似乎不错,财政上的漏洞却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只能宣布破产,姓丁的那朋友,一夜间也不见了,据说他是去了美国,腰缠万贯地去了美国。”

温庭域又喘口气,额头上的经脉突突地跳著,“谢家夫妇虽然明白是被那个丁姓朋友算计了,但是却拿他没办法。那时候穷困潦倒,实在走投无路,只好去投靠那个人,就是第三个男孩子。”

“这个男人,所有人都当他是正人君子,他……”温庭域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他……”

“他姓舒!”詹落轻声替他接了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温庭域瞬间瞪圆了眼睛。

“你……你怎么……会知道?你调查我?”

詹落叹了口气,“傻瓜,我在乎的人……关于他的一切,我当然都会想知道啁。

“他姓舒,”詹落用平静得多的声音替他讲述,“很有才华,年纪轻轻就当了名法官,后来还做了议员。为人也很正派,而且仗义,二话不说收留了这两个旧日的朋友,甚至准备资助他们东山再起。但是后来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突然发生了惨案,谢夫人持刀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这起案子就是舒议员审的,虽然是以前的好朋友,但他还是秉公办事,并不留情,而谢夫人在入狱的第二天,就找机会吞刀片自杀了。”

“这是假的!”温庭域嘶声喊了出来,眼睛都红了,“她怎么可能杀他!她对他一直倾慕有加,两个人一直都很恩爱,就算落魄到一文不名,她也死心塌地跟著他,她怎么可能……”

詹落低头,把他眼睛里大滴大滴淌出来的眼泪吻掉了。

“我妈……她是冤枉的……她怎么可能会杀我爸爸……”

“乖……别哭,乖……”詹落紧抱著他,让他的头虚软无力地靠在自己胸前,感觉到衬衫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就是那个舒昂……一定是他,故意害死了我爸爸,再推到我妈身上……那个衣冠禽兽……”

“庭域,”詹落抚摸著怀里男人的头,尽量用不惊动他的语气轻声说话,“其实,我并不觉得他有嫌疑。”

“你……”

“你听我说完,”詹落安抚地拍著眼圈通红的男人的背,“姓丁的那个人的事,的确没有什么问题,谁都知道是他背叛了谢遥,但是舒昂,他害死你爸爸?理由呢?”

“因为他喜欢我妈!他们三个人当时都在追求她……我妈嫁给我爸,他就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可怜我爸爸还那么信任他……把他当最好的朋友……”温庭域的身体大幅度发起抖来,连牙齿都撞得嚏畦作响。

詹落忙按住怀里激动起来的男人,“庭域,你冷静一点,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舒法官真的不是那种卑鄙小人。”

“你的意思是,我是卑鄙小人了?”

“庭域……”詹落真觉得有些无措。

“是,我那时候是故意要整死丁瞬之的!就算他那次是无罪的,那他之前呢?他当年是怎么对我们全家的?他自己也心虚,他在法庭上根本就是认出我来丁,所以他也害怕!不然他不会吞刀片!我就是故意要报复他,他罪有应得!”

“庭域!”盾落头痛地抱紧剧烈挣扎的恋人,把他牢牢压制在床上,“你别激动。”

“舒昂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他!我忍到现在,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报复他,我……”

“你别傻了,你是律师,也该知道凡事要讲证据的!你说是他害死你爸爸,再嫁祸给你妈,那证据呢?总不能无凭无据冤枉人吧?”

“那我妈为什么会杀我爸爸?定罪时候说的那些原因,根本就含糊其辞无法成立!她为什么要杀他?杀人也是要有动机的!”

詹落哑口无言地望著身下急促喘著气、满脸热泪和冷汗的男人,半天才帮他把汗湿了的额发拨开,轻轻吻了一下他满是眼泪的眼睛。

“你别难过……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个原因,是她不愿意说出口的呢?也许舒昂和你妈妈都清楚,只是他们出于保护某个人声誉的心态,都不肯说出来?”

“你想暗示什么?”温庭域喉咙嘶哑,在詹落怀里总算稍微平静了一些,声音还是有些恨恨的。

“没什么……”詹落今天一直想叹气,安慰似的不断亲吻著身下这个因为悲伤和愤慨而颤抖不已的男人,“只是丁瞬之死了,就够了,不要去报复舒昂了,好不好?这么下去,大家都很累……”

11

“不好!你不是我,你当然不明白!你不知道我有多恨……那个男人,我爸爸把他当成最珍贵的挚友……我爸爸的遗物里,全是他和那个男人的照片……你想像不出来我爸对他有多信任,可他居然做出那种事情!我爸爸……他死得太可怜了,他太可怜了……”

“庭域……”

“他一辈子都在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他死都不会瞑目……”

“庭域,不是这样的……”

“不管是怎么样,反正我都不会放过舒昂!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他最好小心不要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不然我一定……”

“庭域!”

“我要让那个男人生不如死,让他……”

“啪!”

温庭域偏了偏头,有些呆滞。

虽然打了他这一耳光,自己有点心痛,詹落还是一下子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把他提起来。

“冷静一点没有?好,你现在听我说,如果你真要报复得漂亮,靠李议员根本是不够的,那个老狐狸有多狡诈!根本轮不到你利用他!这先不说,我告诉你,佃艮快就会倒台,明白吗?他马上就要自身难保了,能帮你做什么?你最好适可而止了!”

温庭域有些绝望地睁大了眼睛。

“不用问我怎么知道,我的信息渠道你不是不明白,是吧?李威那个垃圾的案子,不许你再接!你想报复,是吗?用不著巴结李议员,直接来巴结我好了。”

温庭域露出苦涩的笑容。

“詹家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这点你相信吧?只要我一句话,舒昂明天就可以被正式起诉,想要定他什么罪名都行,随你高兴,要他终身监禁,甚至死刑,都没问题。”

温庭域虚弱地摇了摇头,“詹落……这和你没有关系的……”他当然知道詹家的家族背景有多显赫,势力有多庞大,可是,这是他一个人的仇恨,和詹落没有关系。

他喜欢詹落,又怎么舍得把自己喜欢的人,也弄脏?

“有关系。”

“没有。”

“有!我说有就是有!”詹落恶狠狠地说,“我爱你。”

温庭域眼圈又红了起来。

“我爱你……所以,如果你真那么固执想做什么,我可以代劳的。”

“你……你是在逼我。”温庭域抽噎著。

混蛋詹落……在他面前,自己总是变得特别没出息。

“我哪有。”

“你有!”

“我没有。”

“有就是有!”

温庭域抽抽答答地嘴硬的样子,真让他从骨头里觉得一阵发软,忍不住又低头咬了这家伙的嘴唇一口。

“你不也一样是在逼我?与其让你动手,不如我来,还比较万无一失。”

“混蛋……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偏袒舒昂?”明知道他无论如何不会舍得让他做那些龌龊事,还拼命自荐,分明就是想逼得他放弃。

“我怎么会偏袒那个老头呢?要偏袒,当然也是偏袒你嘛!”詹落开始微笑,“舒昂当然没你重要,要我选,我肯定是选你。”抚摩著温庭域端整的脸,表情慢慢变得严肃,“我只是不想将来后悔。

“恨一个人的感觉很好吗?很累吧?我不要看你那么辛苦……可不可以不要再恨了呢?剩下的时间和力气,都拿来爱我好不好?”

温庭域差点破涕为笑,刚想开口大骂这个混蛋好肉麻,却被用力压下来的嘴唇结结实实堵住了。

厮摩纠缠了半天,詹落才微微喘著气,把舌头从他温暖的口腔里退了出来,顺便又咬他一口。

“我是说真的,庭域,你爱得太少了,所以总是那么冷,那么寂寞,如果可以,我想帮你恨,把那些龌龊的沉重东西都交给我好,你只要过轻松幸福的人生就好,这样好不好?”

温庭域这次“肉麻”两个字无论如何骂不出口,只是呆呆望著上方男人阴柔俊美的脸。

“我是真的这么想,我想要你幸福,什么丑恶的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做,但是你要开开心心、乾乾净净的。”

“你……”他本来想说,你要什么白痴啊!可是声音却在喉咙里哽住了。

“我爱你。”

“混……蛋。”这就是温大律师对于人家深情告白的回答,“你这个混蛋……

“你是故意的……混蛋……”

但詹大律师一点也没觉得这个待遇不公平,反而高兴地张大了嘴傻笑,身下冷峻得像铁板的高大男人,现在正把头埋在他胸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他觉得满足得不得了。

是嘛,这种带哭腔的、有点撒娇的咒骂,在他听起来,就跟“我也爱你,我败给你了!”没什么区别。

“亲爱的……”詹落神清气爽地抱著身边的人开口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窝在被子里愤愤背朝著他的,是被折磨得腰都抬不起来的温庭域。

“你他妈给我闭嘴!”温庭域严正的脸涨得通红,一想到自己会被这个长著张女人脸的家伙做成这样,就气得全身发抖。

“好啦,我下次注意就是了,”詹落笑得迷人,“就算听到你叫“用力点”、“再深点”、“我还要”,也会努力克制自己不做太凶的。”

“听你在鬼扯!”温庭域差点爆血管,“滚开!我要起床!”

“反正也没什么事,再躺一会儿啦,我还想再抱抱你呢……”

“我要起来工作。”

“什么工作啊。”詹落居然发出怨妇般的声音,几乎没把他恶心死。

“李威那个案子。”

詹落一下子收起脸上那种懒洋洋、不正经的笑容,表情严肃,“庭域,你还是坚持要打?”

“我已经接了,总不能不打。”温庭域皱了皱眉头。

“你现在完全可以推掉的,不是吗?”

“但是现在拒绝出庭的话,舆论肯定会说我是因为没有胜算,害怕会输,才这么做。”温庭域显然对“输”宇还是很过敏,“我怎么可能会输。”

“庭域……”他的固执让詹落太阳穴隐隐作痛,“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明白……”

“你放心,”温庭域朝他看了一眼,“和你想得不—样。”

“是吗?”詹落苦笑著,“喂,我对你,可是完全没有把……”“握”字没出口,嘴唇上忽然一热,害他眼睛瞪得有车轮大。

逼庭域迅速别开头去,开始面无表情地穿衣服,“放心好了,我也许会给你再添麻烦,但是……不会……再让你讨厌我。”

詹大少爷虽然很努力,但在看到爱人充满男子汉气概的脸上,浮起的那点红色,还是没能忍住,又咧著嘴傻笑起来。

唉,这种时候,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

尽管有了一定心理准备,温庭域在庭上的表现还是让他张口结舌,不,应该说让所有人张口结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辩方律师反过来亲口控诉自己的当事人,把自己辛苦调查得来的资料,用极其冷静无情的声音,一句句清晰无比地宣读出来,真是条条致命。连法官都呆若木鸡。

直到那些令人发指的证据,让整个法庭都爆炸一般喧闹起来的时候,法官才清醒过来,喝令庭警维持秩序,并且宣布暂时休庭,案件压后再审。

“为什夕、要这么做?”庭外詹落轻搂著温庭域的肩膀,沉默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你其实甚至可以偷偷把不利证据交给控方律师,他也一样可以对李威做出有力指证的。”

“但是那样我会输啊!”

温庭域答得很老实,让詹落不禁失笑:“喂,傻瓜,这样你难道算是赢了吗?

“呃……的确哦,虽然辩护的任务失败,但你的控沂是成功的,不过,这样真的会有大麻烦耶,你怎么会想这么做的?”

“不知道。”温庭域老老实实,“我只是觉得这么做心里比较舒服。”大概他想控诉李威,真的已经很久了。

“嗯……”詹落笑著又偷偷亲了他一下,“我明白。”

在—边听这位临阵倒戈的辩方律师,一条条搬出有力证据的时候,他也觉得非常痛快,其他听众们的反应更是不用说了。

虽然这种行为从法律程序上来讲很是荒谬,但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大快人心。

“但是这样的话……你的律师操守可是出现了重大问题,你这么做,就算这次公众会站在你这边,但以后一般委托人也都不敢放心把案件交付给你,你想过没有?”虽然不忍心,他还是不能不泼一下冷水,“这种行为……很可能导致你被取消律师资格。”

“我知道,”温庭域简单坦白地说,“我都知道,但是……我现在觉得心里很舒服。”

詹落笑出来,要不是附近还有人在走动,包准第一时间就把这严谨的家伙扑倒,狠狠吻上几百遍了。

古板也有古板的可爱之处啊!

“反正,律师资格可以再争取,”温庭域最大的优点就是果断、乾脆,而且不回头看,“而且,这段时间我如果没有工作,缺钱用的话,可以先向你借。”

詹落暗叫糟糕,他实在忍不住又想亲这个表情严肃的家伙了。

爱一个人,就会随时随地想发情,这怪不得他吧?

过了一段宁静祥和(床上时间除外)的日子,詹落每天对著自己这个不苟言笑、总摆出一副一家之长的严肃表情的“老婆”,倒也其乐融融,完全是巴不得溺死在爱情里的白痴姿态。

虽然一开始有被稍微地打扰了那么几次,但是对他来说,摆平李议员那种人,处理掉对他的宝贝爱人不利的证据,根本就是一通电话就能搞定的皮毛小事,所以很快就风平浪静。

有天,詹落正把他心爱的“老婆”压在餐桌上的时候,门铃响来,他只好松手,温庭域也抓准时机,毫不客气在他脸上扬了一记耳光,詹少爷就乾脆带著脸上的五条蚯蚓,丝毫不知羞耻地去开门。

来的人有点面生,半天才认出来,是舒昂那个差点许配给温庭域的女儿舒筱,相对之下两人都有些尴尬,这毕竟是温庭域的房子。

“温律师,在吗?能不能……去见见我爸爸?”

詹落忙收敛起满脸乾笑,“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舒筱苦笑了一下,轻声道:“我爸,到现在,也……差不多了……不然我也不会特意来叫温律师。”

詹落讶异道:“你爸说想见他?”

“也不是,”舒筱摇摇头,“但他昏迷的时候,叫了几个人的名字,但我只认得—个温律师,所以……”

温庭域在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显得有些僵硬,詹落了然地扶住他的背,支持似的不让他有所动摇。

舒昂半睁著眼睛,但显然意识混乱,看见温庭域进来,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吃力的开口,

“你来看我吗?”

“是。”温庭域心里多少还是解不开那个结,回答得勉强。

“是你吗……小遥?”

那种语气让三个人面面相觑。

“是小遥来看我吗?,小遥……”老人喃喃地念著,“我都好久……没见到过你了……”

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好像怕一旦用力呼气,就会撞破一个暗藏了多年的秘密。

“你还好不好?这么多年……都没见你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

“其实你不用躲我……我不怪你的……你和平烟结婚……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一个……”

詹落叹了口气,转头看温庭域和舒筱,他们都是满脸的震惊。

“我也只想著你……我们发过誓的……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只喜欢你……我都不怪你……你不用难过……小遥……你过来让我看一看好不好?”

温庭域僵硬著一动不动。

舒昂吃力地朝他伸著手,“让我仔细看一眼就好……小遥你还是……这么年轻……我都老了……明天是你三十岁生日……你看我都没忘……”

舒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爸爸……爸爸……遥叔他早就过世了……爸爸……”

其他人都没有做声,只有她痛哭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塞得人心脏都满满地涨痛起来。

温庭域还是僵著。

舒昂似乎被女儿的哭声惊醒了一般,恍惚了好一阵,才重新慢慢地、仔细地端详著旁边的人。

“庭域吗?你来了?”

“嗯……是的。”

“难为你来看我,”舒昂疲倦地笑了笑,神志清朗了很多,说话也有了些中气,“你真是长大了,越来越像你爸爸。”

詹落却看出来,这不过是回光返照。

“小筱,”他略微困惑地看了看还在止不住地抽噎著的舒彼,“你哭什么?爸爸没事呢。”

“舒议员,”温庭域平静地问,“原来你认识我爸爸?”

舒昂怔了一下,苦笑:“啊,抱歉……我年纪大了……容易弄错,我怎么会认识令尊……”

“你不认识谢遥吗?”

这个名字让舒昂微微晃了一下,苦笑得更厉害,“谢遥……以前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

“只是很好的朋友吗?”

“庭域!”

温庭域继续尖锐地问道:“只是朋友而已吗?不是别的什么,比如说,情人呢?”

詹落忙制止他,“庭域……”

大家僵持著,气氛尴尬不已。

詹落无奈地皱了皱眉,“舒议员……你还是把事情都说出来吧!反正你刚才也说了一半了,不如让他们都清楚一些。”

舒昂明白过来,满脸苍老的难堪。

“并没有什么可耻的,”詹落平静地说,“要是连你自己都觉得那可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舒昂默默睁著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才开口:“当然……不可耻了,我从来都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对。

“真抱歉,庭域,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谁了,虽然不姓谢,可是你和他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我知道你对我一直有芥蒂。是关于你父母的那件事,对吧?很多人都怀疑……是我杀了小遥,然后嫁祸给平烟……”

“其实不是的,真的是平烟……杀了小遥……也不对,平烟那时候也不是存心的,她只是疯了,抓了刀四处乱刺……你爸拼命护著我,才恰好被一刀刺中心口。所以,要说是我杀了小遥……其实……也不算错,你妈妈她不是故意……她是不小心看到……”

舒昂有点困难地动了动嘴唇,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继续说下去:“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其实我喜欢的不是平烟,我和小遥……才是一对,只是那时候,这种事,谁都不敢说,连小遥要结婚,我们都不敢说,只能忍著……

“后来你家出了事,小遥就带了你妈和你来我这里住著。虽然知道不对……可是我们俩,真心喜欢了那么久……那种时候……怎么按捺得住,哪知道正到一半……却被你妈妈撞见。

我们都知道对不起她,知道理亏,根本不敢动手,只能躲……哪知道你妈气疯了,桌上削果皮的刀一把抓在手上……我从来不知道女人也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舒昂苦笑起来。

“小遥这一死,我都快疯了,只觉得自己也活不成了,试著自杀过几次,可却总也死不了。”舒昂露出无奈的笑容,“以后家里父母看著、逼著……时间长了,也就……这么一天一天活下去,真是对不起。本来……一辈子都不打算说的……”舒昂有些喘,精神也疲乏了,“小遥……他是好人,你可别……别因为这个……就看不起他,他是……好男人……”

“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他又歇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笑笑,“我好像……有点困了。不过……也好……我早想下去……见他了,这……这几十年……”他声音微弱,喘的时间越来越长,“没……见他……心、心里……真……空落落的……真是想……想……见……”

漫长的寂静。

舒筱细碎克制的啜泣声里,温庭域转身摸索著走了出去。

“庭域。”膺落跟在他身后,轻声地说。

“嗯?”声音含糊。

“没关系吧?”

“嗯?”还是那样嗡嗡的鼻音。

詹落叹了口气,“这里只有我,你怎么样都没有关系的。”

温庭域转过头来,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乖……”詹落搂著他,肩膀上有种湿意。

温庭域的心情,他完全能理解,那时候调查的人刚把资料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默默看半天,揣测著二十多年前那两个男人的心情,整整坐了一个晚上。

“我们……”温庭域发出细小模糊的声音,“比他们好,是不是?”

他实在觉得自己很丢脸,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却三番两次在这个男人面前哭,不过也无所谓了,詹落是特别的,所有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詹落都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

“嗯。”詹落用力抱紧他。

“我们……会在一起,对不对?”

“当然。”詹落强行把肩膀上那颗头颅扶起来,硬是捧著他的脸,在那湿润咸涩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我很贪心,也没那么好的忍耐力,我和舒昂不一样,我不会大方到让你去和别人结婚,更不会伟大到让你连小孩都生下来……更不会和你靠那么近,却把时间白白浪费掉。”

“嗯……”

“我们结婚吧!”

“啊?”

“好不好?”

“把他们做不到的事情都做到……让他们羡慕我们,好不好?”

“……嗯!”

詹落郑重地亲了亲男人因为流泪和羞涩,而变得红通通的冰凉鼻尖,宝贝一样把男人高大的身形抱在怀里。

他突然想起学生时代闲来无事时,帮温庭域刻过的几个闲章,里面最喜欢的就是那个“无非爱恨”,他其实很早就参透了,世界上的种种,无非都是因为这两件,任谁都是。

他本来打算跳出这个圈子,但却还是心甘情愿跳进来。

做一个俗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越庸俗,越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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