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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雷库惊魂               &n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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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18 11:55: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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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库惊魂

  春光如画,从木兰花的住所望出去,首先可以看到她种在小花园中一簇簇杜鹃花正在盛开着,和绿茵茵的草地,然有,放眼望去,便是蓝色的海洋,平静如镜,再加上白色的船帆和昂翔的海鸥,虽然天色阴沉,但谁说这不是一幅极之美丽的图画呢?

  这时,木兰花在钢琴前,专心弹奏着一首十分悠扬的乐曲,陶醉在音乐中。但是穆秀珍却支腮倚在窗口,像是满腹心事。

  其實她沒有什?心事,她只是在等著一個人,那個人自從和她同生共死,共過患難後,幾乎每天都來看她,但今天為什?還沒有來呢?

  她等的人就是马超文。

  她无聊地看着路上来往的汽车,总是不见马超文来到。马超文其实不过迟到三分钟,可是她却像是失魂落魂一样,整个人都不知往哪里放才好。她看了一会,又重重地坐倒在沙发上。

  “秀珍,等郎郎不来,这滋味可不好受吧!”木兰花停下弹奏着的乐曲,转过头来,望着穆秀珍笑说。

  “兰花姐!”穆秀珍大声叫了起来。

  就在她的叫声中,门钤响起来,穆秀珍一跃而起,冲过院子,拉开铁门,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马超文,说:“你迟到,迟到是一个人最坏的习惯,所以你是一个大坏蛋,我不睬你了,你回去吧?”

  像机关枪一样,穆秀珍话一讲完就转过身来。

  “秀珍,路上车挤,我可是搭巴士来的。”马超文抹着汗,英俊的脸上充满了焦急的神色,一面解释,一面掏出手帕来抹汗。

  在他掏出手帕来的时候,将他衣袋中的一封信连带拉了出来,那封信落到穆秀珍的脚下,信封的正面向上,穆秀珍低头看去,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木兰花小姐亲启”七个字。

  穆秀珍呆了一呆,转过身来,说:“这信是从哪儿来的,嗯?”

  “这……是从我的袋中掉出来的。”马超文的心中也十分疑惑:这信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穆秀珍一俯身,拾起信来,恶狠狠地向马超文扬着说:“你为什么要写信给兰花姐,你说!”

  “这信不是我写的。”

  “你不是说在你的衣袋中掉出来么?”

  “它是在我的衣袋中,但信不是我写的!”马超文提高声音叫着。

  “你为什么那么大声?你大声我就怕你么?”穆秀珍撩拳捋臂,看样子像是想动手打人。

  “秀珍,别尽欺负马先生了!”木兰花的声音自她的背后响起来,穆秀珍陡地转过身来,将那封信用力放在木兰花的手中。

  “这是他给你的信!”穆秀珍说着,头也不回,气呼呼地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生气。

  木兰花回头看了一下,摊了摊手,说:“这孩子在发什么神经,──咦──”她看了那封信上的字,抬起头来,“这是你给我的信?”

  “不,我也不知道这封信怎会在我的袋中的。”马超文伸长了脖子,望望客厅中的穆秀珍。

  “噢”,木兰花心里感到一些古怪,一封不是马超文写的信,却在马超文的衣袋里,而且信又是给自己的,这不是十分古怪的事情么?

  穆秀珍还是在生气,但木兰花已在沉思着,片刻后,她向马超文招了招手,说:“你跟我来。”

  他们一齐走进客厅,穆秀珍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会他们。木兰花将信放在茶几上,说:“秀珍,你将我特制的那套拆信工具去取来。”

  “什么?”穆秀珍立时跳了起来,“这信有古怪?”

  “可能是。”

  “你──”穆秀珍转向马超文,“当真不是你写的?”

  马超文只是苦笑着,穆秀珍一面向楼上奔去,一面在楼梯上,向马超文飞了一个吻,表示她刚才乱发脾气的歉意。

  木兰花则用心地研究那封信,但是她并不再用手去触及它,不一会,穆秀珍便提着一只小箱子下来,木兰花打开箱子,先取出一瓶无色的液体来,那是反应液,木兰花将反应液搽在信封上。

  如果信封上有毒,毒是酸性的,信封上的反应就会变蓝色:毒是碱性的,则变红色。十分钟,信封是白色,这表明没有毒。

  然后,木兰花挥了挥手,令马超文和穆秀珍两人退后些,她自己则戴上一个特制的口罩,

  木兰花记得,有一位行侠仗义的老前辈,就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他一时大意,就这样拆开来,可是在拆开信的时候,一种洒在信纸上,被研成极细的毒粉,扬进鼻孔中,因而中毒死去,所以木兰花实在不能不小心从事。

  她戴上口罩后,才用剪刀剪开信封,用一个小箝子将信封箝出来,又喷上反应液,直到肯定没有毒,才打开信封来。

  信纸上的字写得非常工整,木兰花定眼看去,只见一开始便是:

  “木兰花小姐玉鉴:本俱乐部副主席勃列斯登先生,身逝南美——”

  木兰花只看了一句,心中便吃一惊,忙抬起头来,说:“秀珍,你和马先生到室外去巡视一下,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在窥视我们,你们装出在散步的样子来,不可使人怀疑。”

  “什么事?”穆秀珍急急地问。

  “信是“红衫俱乐部”写来的。”

  “红衫俱乐部”!穆秀珍和马超文也知道事态的严重,红衫俱乐部对于勃列斯登之死,终于有所行动了!

  其实,勃列斯登死在南美洲,完全是他咎由自取的 (事件详见“高原”一书),但是红衫俱乐部的那些高级犯罪份子却不肯干休!

  “这信上说——”

  “等我看完之后,你们进来再看。”木兰花不等穆秀珍讲完,便又挥了挥手。

  穆秀珍虽然急于知道这封信的内容,但是她却更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所以不再出声,就和马超文两人,肩并肩地走出去。

  木兰花继续向下看去:

  “……本俱乐部成员,深感哀悼,盖勃列斯登先生乃当今最伟大的珠宝鉴别家,最巧妙的珠宝转手者,最具艺术眼光的珠宝仿造者,如今方在英年,便尔永逝,能不令人击桌三叹乎!”

  木兰花心中暗笑一下,勃列斯登本来是一个珠宝窃贼,信中却将之称为“转手者,这封信看来是一个中国人所写的。”

  木兰花继续看下去:

  “……但本会会员也因此得一宝贵教训,此教训乃是,红衫俱乐部并非绝无对手者,并非无往而不利,不受挫败者。小姐等赐予此等宝贵教训,本俱乐部会员,一致认为该致谢忱,经本会第二十三次代表大会决定,邀请小姐及令妹,以及高翔先生,与本会主理部务之十名会员,共进晚餐,幸勿以与会人数恰为十三而推却,席设黑沙湾一号A 黑沙别墅,今晚十时,本会会员,将在别墅之前恭迎,若三位吝玉不来,则本俱乐部深感失望焉。

                           红衫俱乐部 启”

  木兰花一口气将信看完,闭上眼睛。

  黑沙湾,那是本市郊区,一个十分荒僻的地方,由于地势高,又有一片十分陡峭的峭壁面临着大海,以多雾而著名,别的地方细雨蒙蒙之际,那地方就大雾迷漫。因此,那地方十分冷僻,木兰花记得偶而郊游到达,公路上竟有野草,而公路两旁,还发现猴子。

    据木兰花的记忆,似乎黑沙湾没有什么别墅。

  难道有人在开玩笑么?

  这封信如果是有人送来,或是从邮递寄来,那么木兰花或者会这样想,但是这封信却是神秘地出现在马超文的口袋中!

  红衫俱乐部中有神乎其技的扒手,要将一封信放在马超文的口袋中,那是太容易了。这是红衫俱乐部的行事象征。

  木兰花走到门口,向还门外漫步的穆秀珍招了招手,穆秀珍连忙摔脱了马超文的手臂,奔进屋来,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木兰花站在窗口,天色更阴沉,已经下着霏霏细雨,黑沙湾那一带,一定是浓雾密布,偏偏选中这个浓雾的天气,这是为了什么?

  “岂有此理!”穆秀珍突然大叫了起来,她的叫声打断了木兰花的沉思,“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我就不会怕他们!”

  “秀珍,还是小心些好。”马超文劝道。

  “呸,你是弱不禁风的书生,知道什么?”

    “书生?在利马高原上,不是书生拉住你双手,你在哪里了?”

  “不知羞,救人家一次,就老挂在嘴上!”

  “别吵了,”木兰花坐下来。“打电话给高翔,接通了叫我来听。”

  穆秀珍气呼呼地去打电话,一连打了几个,才在一家精密仪器工厂中找到高翔,穆秀珍没有好气地说:“高翔,你在作什么,我是秀珍。”

  “你好,”高翔的声音十分愉快,“我正在做一样东西,送给你们两人,已经做好了。”

  “别做了,有人要请你去参加死亡宴会!”

  “什么?”

  木兰花伸手夺过电话来,说:“高翔,红衫俱乐部为了勃列斯登的事情,要来找我们麻烦,十个主要会员,要请我们吃饭!”

  “十个主要会员?不可能,警方一直在留意──”

  “算了,他们有各种各样的身份作掩饰,警方留意也没有用,你快来罢,我们齐商量一下对策。”木兰花放下电话。

  “兰花姐,还商量什么?我们去,不要说他们只有十个人,他们有一百个人,我们就怕他们了么?哼!”穆秀珍满脸愤慨。

  木兰花并不出声,她只是想:红衫俱乐部的用意何在呢?是想藉这次邀请来害他们?还是藉此来考验他们的胆量呢?

  如果自己竟完全不将邀请当作一回事,不去赴约,会不会给对方认为是胆小鬼呢?这一两年来,木兰花接触过不少匪党,但“红衫俱乐部”是一个出名的狡猾盗匪组织,自它成立以来,警方一直不是他们的敌手,他们也从未失败过。

  木兰花更从未接受过一个明知和自己敌对的人,但措词又如此客气的请客信,这实在要极其小心应付。

  穆秀珍则不断地咕哝着:“这有什么好考虑,去!自然去,怕什么?”

  十分钟后,高翔赶到了。

  高翔还穿着技师的工作服,他一进门来,便扬着手中的东西,兴高采烈地叫道:“你们看,这就是我送给你们的东西了!”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一齐向他的手中看去,只见他手中所拿的,只不过是两个半圆形,有弹性的黑色发箍,只不过比寻常的发箍稍为阔上一点。

    “呸!”穆秀珍撇了撇嘴,说:“几毛钱的东西。”

  “嘻!”高翔笑着,“千里送鹅毛,物轻情意重!”

  他一面说,一面将发箍伸到穆秀珍的面前,突然一扬手,“拍”地一声响,发箍的一端,弹出一柄锋利之极,也是半圆形的利刃来。

  穆秀珍吓了一跳,“哇”地叫了一声。

  高翔再一按,将那柄利刃按下去,抓住发箍一边,将发箍分成两边,一边露出精光闪闪的一列锯齿来,他顺手拿过放在茶几上的一只打火机,只锯了几下,便将打火机锯成两段!

  “这是目前世上硬度最高的合金铸成,四分钟内,可以锯断一吋直径的铁枝!而这边——”他扬了扬另一边,伸手从里面拉出许多小东西来,包括超微型近距离“半哩”无线电通话器,起灵敏爆炸物品检验反应仪,和一列六枚小型的烟幕弹,只不过如一枝钢笔尖那么大小,和一具六十倍放大镜,一具只有小指甲大小的红外线观察器,和一小具要瞇起眼来才能观看的望远镜。

  穆秀珍每看到一样,便高叫一声,欢喜得拍手不已。

  “最后,”高翔将两边合上,它仍是一只发箍,“它还有一件最主要的用处。“什么用处?”穆秀珍忙问。

  “它可以用来束起两位美丽小姐的头发!”

  “呸!兰花姐才是美丽的小姐,我算什么。”

  “一人一个!”高翔将发箍送给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

  “谢谢你。”木兰花望着高翔,“它花了你多少心血?”

  “从南美回来后就设计,那全是我亲手制造,保证耐用,你打电话来的时候刚做好,新鲜热辣,刚刚出炉!”

  木兰花没有说什么,她不用说话,只是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感激光辉,已使高翔觉得这两个多月来的辛苦,不是白费的了。

  “高翔,”穆秀珍更是兴奋,“这东西今天晚上就可以大派用场。”

  “是啊,死亡宴会是怎么一回事?”

  “你看这封信!”

  高翔匆匆地将信看完,“哈哈”笑了起来,说:“这是胡闹,黑沙湾根本就没有别墅,一定有什么人在和我们开玩笑。”

  “你别说得太肯定,你最近到过黑沙湾?”

  “兰花,我最近还没去过,但是——”

  “你别忘了,”木兰花打断高翔的话,“我们从南美回来,已有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你能造出那么精巧的东西来,难道红衫俱乐部不能够建造起一座别墅来么?”

  高翔呆了一呆,取过电话,他拨了一个警署分区电话号码,然后接通黑沙湾警方的岗哨,黑沙湾多雾,地方又冷僻,是以常常被走私份子用来作走私的据点,警方设有一个设备完善的岗哨,在黑沙湾山头上,从那个岗哨可以俯视整个黑沙湾。

  “喂,利警官么?黑沙湾最近可是有一所别墅兴建?”高翔一接通电话就问。

  “是的,一所十分漂亮的别墅,平时可以望到它,但今天不能,今天的雾太大了。这是唯一的一所别墅,所以它的编号是一号A 。它离我们只有五十码!”

  “它是什么时候落成的?”

  “它起得非常快,上个月已经开始室内装修,听说是本市几个豪富用来作为轮流休养之所,承建的是大利建筑公司,我们曾派人去调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建筑地盘也完全欢迎我们去看,怎么,可是有问题么?”

  “你们那里有多少人?”

  “二十四个,包括警官在内,和六条狼犬,八个警员今天休假——”

  “取消假期,等候命令。”

  “是!”

  “暂时没有什么了。”高翔放下电话,“兰花,不出你所料。”

  “看你的情况,你是准备去赴约了!”

  “我们能不去么?”

  “高翔!”木兰花缓缓地说:“你看不出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经过详细计划的阴谋么?”

  “阴谋?我看不出什么阴谋来。”

  “我也看不出,”木兰花说:“但可以肯定他们决不会就为了请我们吃一顿饭那么简单,你说是不是?”

  “或者是他们想联络我们,你想这所别墅在警方岗哨的射程之内,他们应该知道,我个赴约的话,是绝不会毫无准备的,你想,他们敢轻举妄动么?”

  “我总感到这里面有着不可知的阴谋,但我们总是要去的,秀珍,你去问问天文台,今天入夜后的天气是怎样的。”

  “是!”穆秀珍听得木兰花说决定要去,早就一跃而起,去打电话,天文台的回答是继续阴天微雨。那就是说,黑沙湾方面,在入夜后,雾将更浓。

  他们又商量了一下,由于高翔去准备武器和防弹衣,穆秀珍负责在家接听电话,木兰花去查访别墅建筑主人的社会背景。

  他们约定晚上八时集齐,而马超文则在木兰花的坚决劝告下,放弃参加这次宴会的要求。

  那一天的时间似乎过得十分快,暮色四合,天色阴霾,细雨一直在下着,八点钟时天色已十分黑沉。高翔带来三件避弹衣,并且带了三柄生枪和三套子弹。

  木兰花忙了一天,她查出别墅是由本市一家大规模洋行的董事长出名申请建筑,这是她以某报记者身份,向这位富豪采访的结果,那富豪说,别墅是他的一位欧洲朋友渡假用的,他只不过是代办申请建筑手续,以尽朋友之力而已。

  至于那位欧洲朋友,据说是金融界的巨头。

  木兰花也曾访问过建筑公司,大利建筑公司是本市著名的公司,承建过许多大厦,对于那所别墅,他们有一个很特别的印象,因为图样是由客户交来,客厅的一边,全是折门,可以完全收起,以至客厅看来,像是一个书房!

  而且,客户对于用料是否坚固,似乎并不重视,只要施工速度快,整座别墅是在十八天内就完成了。木兰花所了解到的,就是这些。

  高翔还通知警岗用透雾望远镜注意那所别墅,可是接到的报告,都说别墅里并没有什么异动,似乎可以放心前去赴约。

  守在家中的穆秀珍,则每隔一个小时,便收到一个操着十分纯正英语的人,打电话来催促他们今晚十时正,准备前去赴约!

  从穆秀珍的脸面上,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都可以看得出,电话打来的时候,穆秀珍一定曾经大声的骂过对方。

  九点正,他们开始出发,高翔驾着车,车胎在潮湿的柏油路上滚动,发出十分悦耳的“滋滋”声,从木兰花的住所到黑沙湾,路程十分遥远,要穿过整个市区。雨越下越密,霓虹灯照在路上,映出十分美丽的梦幻色彩来。

  九时三十分,车子已经驶出市区,离开市区后,汽车就被黑暗所包围,眼前黑沉沉地一片,路灯的光芒,冲不破浓漆一样的黑暗。

  “小心些。”木兰花沉声吩咐着。

  高翔稳稳地驶着车,将车速保持在四十公里左右。九时四十五分,车子开始向上爬,公路是以四十五度的倾斜向上伸延,浓雾开始包围住车,车头灯的灯光,不能射出五呎之外,高翔开始减低汽车速度。

  九时十五分,他看到三盏黄色的雾灯。

  那是警岗的所在。

  高翔停下车,按下汽车仪表板上一个按钮,说:“利警官,利警官,我是高翔。”

  “别墅中灯火辉煌,人影幢幢,”汽车上传来利警官的声音:“但因为雾太浓,透雾镜也看得不十分清楚,汽车再转一弯,就到达别墅的门口。”

  “好,如果一听到枪声,你就立刻率领所有兄弟,攻进别墅。”高翔下达着命令。

  汽车在转弯后,便看到前面有一团朦胧的光线,雾浓得在一码以外就看不见人,这一大团光线,自然是灯火通明的黑沙湾别墅。

  高翔将汽车直驶到别墅门口,三个人一起看了看手表:九点五十八分。

  穆秀珍当然高兴有这样刺激的事,但是她心里也不免十分紧张,高翔按了两下喇叭,就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一个人向前迅速走来。

  直到那人来到汽车旁边,三人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穿着燕尾晚礼服的胖子。穆秀珍早已掣枪在手,准备那胖子一有异动,便立时开枪。

  可是那胖子在车前站定,却吃力地弯下他的大肚子,说:“三位果然赏面,请进来,地方太狭小,三位请勿介意。”

  高翔打开车门,一跃而下,他一只手插在裤袋中,当然是握着枪。木兰花接着下车,最后下车的是穆秀珍。

  穆秀珍扬了扬手中的枪,说:“你带路。”

  那胖子的面上,露出了十分惊骇的神色,说:“不需要武器,完全不需要武器,只是一餐友善的晚餐,佳肴、美酒,绝不需要武器!”

  “秀珍,把枪收起来!”木兰花冷冷地说。

  穆秀珍虽然不愿意,但是她还是将枪收起来,口中却咕哝着说:“哼,有什么花样,你们就可以和勃列斯登见面去了!”

  那胖子像是根本末曾听到一样,只是十分殷勤地说:“请,请!”他自己先向前走去,木兰花伸手在头上的发箍上按了一按。

  发箍中半导体炸药检仪已开始工作,它放出十分微弱的无线电波,如果在十呎之内,有着容易爆炸的物品,那么无线电波被折射回来,就会发出一种轻微的警告声来。

  可是并没有这种声音传来。

  他们走进铁门,看到石阶上,站着另外两个人,正在大声叫道:“欢迎,欢迎,三位果然应约,实在是难得之极!”

  木兰花略停了一停,向前看去。

  她才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不对头。

  大利建筑公司的人,在今天下午告诉她,那别墅的客厅,有一面是完全没有墙的,但这时她所看到的却不是,她看到有墙,而且门还十分狭窄。

  这是为什么呢?

  木兰花略呆了一呆,她想不出什么原因来,而那个胖子已经走上石阶,木兰花接着步上石阶,站在门口的人一齐让开,木兰花跨进灯火辉煌的客厅。

  在浓雾中久了,一进入客厅,眼前便陡然一亮,那种特别强烈的光线,使木兰花心中又为之一动,光线太强烈了。

  木兰花随即发现,光线之所以强烈,乃是因为这个厅太小的原故。

  那个厅当然不是客厅,勉强只能称之为饭厅,它大约十呎宽,十五呎长,当中新着一张长形餐桌,每边可以坐六个人。

  这一张餐桌,几乎占去了饭厅一大半位置。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接着走进来,他们也同样感到这个饭厅太小了。但他们又想到,若对方要下杀手,那么地方小的话,只会对红衫俱乐部自己不利,因为人多地方小的话,在混乱中他们就更容易造成伤亡!

  在餐桌旁坐着的七个人,见到他们三人进来,全都站起来,那胖子走到主位上,说:“三位请坐,不要客气。”

  高翔和木兰花并排而坐,穆秀珍坐在木兰花的对面,他们两人是坐在最贴近那胖子的位置,所有人都坐定后,那胖子指着他对面空了的位置,说:“这是为我们已死去的朋友勃列斯登而设的,希望三位不要见怪,我们这等行径。”

  在这样的气氛下,那胖子说这种话,听来使人大有毛发直竖的感觉,木兰花淡然一笑,说:“不要紧,让他的灵魂坐在那里好了。”

  座间一个已届中年,微微秃头的中个子站起来,说:“两位小姐,高先生,会长未能亲来,我们是代表他的,请先允许我作自我介绍,小姓麦,麦声同。”

  高翔立时抬起首来,望了木兰花一眼。

  木兰花仍然淡然地说,“麦先生,久仰了!”

  木兰花说“久仰”,并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久仰。麦声同是南中国赫赫有名的科学家,也是出多的罪犯,他是极少数受欧洲犯罪集团聘请的中国科学家,他的残酷和灭绝人性,也是出名的。

  红衫俱乐部的会员,本来就是第一等的罪犯,有麦声同在内,倒也不怎么出奇。

  “这位是我们俱乐部的常务理事,”麦声同指着胖子说:“泰维许先生。”

  “泰维许先生!”木兰花冷笑着,说:“你的古董生意怎样?你卖出了多少幅真迹“蒙娜尼莎的微笑”?”

  一个自称为艺术鉴赏家,但是他的财富却来自卖假画!

  其它十个人都被介绍完了,全是臭名昭彰,犯罪手法又极其高超的罪犯。

  木兰花心中所想到的只有一个问题:“这十个人是如何避开警方的监视,而齐集到本市呢?他们又为何而来?”

  她觉得这是问题关键,解决这个关键,或许就可以知道“红衫俱乐部”这十个人请他们来进餐的目的是什么了。

  开始上菜,上菜的侍者,全是从正门走进来,彷佛这个小饭厅并没有别的地方通向厨房,这是十分不合常理的。

  木兰花一面品味着奶油蘑菇鸡汤,一面感到事情的跷蹊,但她还未进一步思索,坐在主人席位上的那胖子就站起来,走过穆秀珍的身旁。

  穆秀珍刚想略移了移椅子,好让他走过去。

  就在那一剎间,木兰花陡地想到问题的症结,她猛地用手一指,叫道:“秀珍,拉住他!”

  穆秀珍陡地一震,一时之间,还不明白木兰花是什么意思。

  那胖子这时已经走过穆秀珍的椅子,木兰花抓起一枚胡椒粉瓶,向前掷过去。那枚胡椒粉瓶并没有掷中目标,它掷中了什么,木兰花也无法看清,因为就在这时候,眼前陡地一黑!

  同时,一阵剧烈的震荡,令得他们三个人,如同置身于怒海中的小舟内中样!

  “兰花姐!”穆秀珍叫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木兰花无暇回答,她只是一跃而起,四面摸索着,她摸到高翔和穆秀珍,也摸到倒下的椅子和杯碟,以及那张长桌的一部份,是已被切下来的部份,同时,木兰花还摸到自己正在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中,那空间大约只有小饭厅的五分之一。

  就在那时候,高翔已经按亮了小电筒,三个人看到眼前的情况。

  如果说他们处身的空间是一间小房间的话,那还不如说是一只大铁箱来得妥当些。

  木兰花已想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小饭厅的一端,本来就是一个大铁箱,但是另一边却打开着,他们三人坐在长桌的一端,当那胖子走开时,一块铁板盖下来,就将他们三人关在大铁箱子中!

  这是何等周密的计划!

  木兰花心中叹了一口气!她心中想,她是应该早想到这一点的,但是对方的设计实在太高明,他们十个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使自己以为对方如果有什么诡计的话,那是一定讨不着好处,却不料当那胖子若无其事地向外走,看来就像是去取一瓶调味品的时候,危机便发生了!

  木兰花也不是不知机的人,她立即要穆秀珍抓住那胖子,可是已经慢了一步,他们三人,终于中了敌人的圈套。

  这时,剧烈的震荡还在持续着,穆秀珍失措地睁大眼睛,高翔也显得十分惊惶。

  木兰花先将高翔送她的那头箍除下来,说:“你们看,我们并没有被炸死的危险,而且看来也不准备通电将我们杀死!”

  “他们准备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木兰花用力的敲击着四面墙壁。墙上贴着美丽的墙纸,发出“铮铮”的声音,穆秀珍撕下墙纸,呈现在她眼前的,全是纲板!

  “锯!我们可以将钢板锯开来!”穆秀珍兴奋地说,她除下头箍,拉开了有齿的一面,在钢板上用力地拉动着,但是钢板上却只出现浅浅的锯痕。

  那显然是硬度极高的合金!

  这时候,震荡已停止,一阵轧轧的机器声,隐隐地传进他们的耳中。

  “开枪,高翔!”木兰花突然说。

  “这钢板,子弹只怕是穿不透的!”高翔已拔出手枪。

  “如果我们在这里开枪,那岗哨上的警员一定可以听到?”木兰花解释着她要高翔开枪的作用。

  “是,小心些!”他对准一个角落,“砰砰砰”一连开七枪,将枪中的子弹完全射完。开枪的声音,在小空间中,听来震耳欲聋,而子弹在这个小空间中,则以惊人的速度在四面撞击着,他们三人要十分小心,才不被子弹撞中。

  七下枪声过去,子弹射中的地方,甚至没有痕可寻,毫无疑问那是硬度极高的合金钢。

  看来这只钢箱,一定是红衫俱乐部为引他们进入陷阱而特别订制的。

  枪声过后,他们等候着岗哨上的警员来援,心境似乎平静许多。

  岗哨中的警官和警员,在高翔一离去后,就一直全神贯注地戒备着,他们记得高翔的吩咐,枪声一起,立时进攻!

  他们屏息静气地等着,似乎谁的呼吸浓重一些,就会盖过突然传来的枪声。雾越来越浓,握着透雾望远镜的警员一直注视着别墅,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都极其平静。

  然后,他们听到了那阵轧轧声。

  各人顿时紧张起来,说:“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像是直升机,”握着望远钟的警员回答:“是一架直升机!”他看到一架直升机,正在向别墅的上空,慢慢降下来。

  “直升机?快命令它降落。”警官倏地赶过去。

  “我看不用了,是我们的直升机,大约是高主任召来保护他的。”

  警官接过望远镜,在浓雾黑夜中,那直升机本来是绝对无法用肉眼看到的,但是借着光学仪器的辅助,他却可以看到机身上警方的标志。

  “哦,我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警官心中暗暗思忖着。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看到,别墅的屋顶揭开,一只极大的方形箱子升起。

  各人同时听到一连七响,闷哑的枪声。

  警官放下望远镜,一挥手说:“冲过去!”

  那警官立即端着冲锋枪,扫出三梭子弹,奔在最前面,突然间,浓雾中冒出两道白色的光芒来,那是汽车的车头灯,照得三个警员几乎连眼也睁不开来,他们连忙打着滚,向旁滚去,那辆车子,向前直冲过来。

  那是一辆大型轿车,大得异常,路旁的警员同时向着汽车开枪,不知多少子弹射向那辆车子,但射中车身的子弹却全未能破坏这辆汽车。车是防弹的!车辆是特制的实心胶轮,同样不怕子弹!

  汽车以接近六十公里的高速下,冲过岗哨,接着,车头灯也熄了。浓雾和黑暗使所有警员,只会盲目开枪。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那辆冲下山路的车子吸引着的同时,那架直升机越降越低,自机身中伸出一条连着一只大铁的铁链来。

  铁住那大箱子,直升机开始向上升去,等到警员想阻止直升机上升时,他们只听到机声轧轧远去,而绝对望不见那架直升机了!

  警官面上失色,他一面命令电单车队全速去追踪那辆汽车,一面赶向那幢别墅。

  当他赶到那幢别墅时,不用他进攻,也可以占领全幢别墅,因为别墅里,根本一个人也没有,只是一幢空屋!

  当他呆若木鸡之际,另一个噩耗又来了!

  七辆警务电单车,刚驶出十几码,就一齐出事,所有警员连人带车滚下山路,原来那辆汽车在经过的同时,在路上洒下浓稠滑油……

  高翔,木兰花和穆秀珍三人,并没有等到“救兵”,他们只觉得那个关住他们的房间忽然向上升去,接着,便有些晃晃荡荡的感觉。

  “木兰姐,我们在什么地方?”

  “在半空中。”木兰花镇定地回答:“你大可放心,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我大概估计到他们想怎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高翔问。

  “警方的工作人员表现太差了,”木兰花慢慢地抬了抬头,“红衫俱乐部的主席已经来了!”

  “这不可能的,罗马方面的报告说——”

  “高翔,别忘记当我和你在利马高原上的时候,勃列斯登所接到的报告,也说我是在H市的家中!我们一开始就被愚弄了。”

  “这——”高翔红了红脸,说不下去。

  “你说,劫持我们的这十个人,全是要犯,他们是如何来到本市?他们当然有特别的交通工具,我相信那是一艘装备齐全的游艇,停在公海上。如今,我们一定是被直升机吊着在空中飞行!”

  “噢,”穆秀珍吃惊地说:“那样的浓雾,希望那位飞行员有丰富的飞行经验!”

  木兰花和高翔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将会被带到这艘游艇上,和红衫俱乐部的头子会面。”木兰花结束她的推测。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穆秀珍问。

  “他想诱我们入伙?”高翔严肃地说。

  “秀珍,高翔,红衫俱乐部一定会把我们分开,到时每个人都将要独力面对危机,我们最重要是保持镇定,和继续相互间的联络!”木兰花略停一停。“高翔送给我们的头箍,倒是有通讯设备,高翔,你自己呢?”

  高翔拉了拉耳朵,他的一小块耳垂,竟被拉下来。

  那当然不是他的耳肉被扯掉一块,而是挂在耳垂上的一个肉色小物事被拉下来。他扬了扬那小物事说:“这就是我的小型通讯器,只要我们表人相隔不超过半公哩,我们都可以互相联络,我们可以直接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即使相互之间有着重重阻隔。”

  “那就好了!”木兰花望着穆秀珍,“只希望他们不要发现我们的通讯器。秀珍,如果真的无法联络,你将要怎样?”

  “和他们拼命!”穆秀珍毫不考虑。

  “胡说!”木兰花叱道:“红衫俱乐部是欧洲最出名的犯罪组织,你一人能有多大的力量,拼得过他们么?你要忍耐,敷衍,以极大的耐心,等候有利于自己的时机!”

  “知道了!”穆秀珍嘟起嘴,不大愿意地回答。

  直升机的轧轧声,一直在响着。

  H市警局的总部,已经乱成一团,那辆直冲向警员的汽车,在一小时后被发现停在海边,但车内已空无一人,车上只留着一张白纸。

  那白纸写着:

  “请变卖这辆超级防弹汽车,所得的金钱可作为抚恤金,补偿给因追赶我们而不幸丧生的警员家属——我们是不想伤人的。”

  不以暴力进行犯罪——这正是红衫俱乐部一直所标榜的原则,这张令人啼笑皆非的字条,当然也是红衫俱乐部所留下来。

  方局长在海边的汽车中,看到那张字条后,更是着急,他下令所有水警向海面进行截查,但是一直闹到天亮,依然毫无结果。

  他又调查建筑公司,调查申请建造那座别墅的人,那家大洋行的主持人竟表示莫名其妙,原来有人冒他的名字来建造别墅,建筑公司在兴建时,又的确没有制造任命机关,一切机关都是屋主人在进行“室内装修”时所加上去的。

  这所别墅拥有内部发电机,建筑这样一所房屋,加上各项花费,方局长估计红衫俱乐部至少用去二百万英镑。但是对红衫俱乐部来说,这二百万英镑显然是用得极其值得——因为有“东方三侠”之称的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已一齐落入他们的手中!

  “东方三侠”被困在一只大箱子中,直升机迅速地穿过浓雾,飞到海面上,一艘快艇已在等着,直升机将大铁箱放在快艇上,机翼轧轧地转动着,快艇上一个人将另一只小箱挂在子上,铁链向上缩去,将小铁箱升到机上,在直升机上的两个人,匆匆打开小铁箱,里面是一箱整齐的钞票。

  方局长估计红衫俱乐部至少花费了二百万英镑,显然是估得太少,只是借用这架直升机作为禁锢高翔等三人的运输工具,代价便是一百万英镑!

  那直升机确实是警方的,驾驶员和副驾驶员受了贿赂,被要求的只要在夜间例行飞行中,将一只大铁箱吊到海中。

  至于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他们全不知道。

  如果知道箱子里是什么的话,只怕他们也不敢接受红衫俱乐部的贿赂了!

  当大铁箱被放在快艇上,快艇全速航行的同时,木兰花正用头箍中的利刃在试探着箱子的合缝处,是不是可以供利刃伸进去。

  她试了好一会,都难以成功。

  高翔顿了顿足,说:“我本来还设计了一种乙浣喷射器,可以烧溶硬金属的,只可惜未曾制造成功,要不然就可以用了。”

  “废话!”穆秀珍撇了撇嘴,忽然又叹一口气,突然又着急起来,“超文这傻子要是知道我们彻夜未归,他可是急死了!”她不断地咬着手指,坐立不安。

  木兰花放弃逃出这只箱子的企图。她看了看手表,从他们被困住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两个小时,照理来说,应该已到目的地了吧!

  他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这时,快艇在黑暗中,已经渐渐驶向一艘大渔船,正如木兰花所料,红衫俱乐部的船停泊在公海上,但是木兰花却料不到那竟然是一艘是船。

  是的,那是一艘中国式的渔船,从外表来看,它和出海打渔的渔船,简直一点分别也没有,甚至同样地残旧,在甲兵上走动的人,全穿着中国渔民最常穿着的衣服,这些人虽然全是再皮肤,但仔细一看,就可以知道他们绝不是以打鱼为生的渔民。

  这又是“红衫俱乐部”的杰作。这一艘船,在一个月之前,还是南中国一带最大的作业渔船,现已被红衫俱乐部以高价买下来。

  经过改装后,这艘外表看来绝对是一艘古老残旧的作业渔船,内部结构却可以和世界上最豪华的游艇不相伯仲。

  首先,这艘船有强大马力的起动引擎,速度达到每小时六十海里——为了这个原故船底部份,被安装了强大沉重的龙骨,而船首也被包上钢片,只不过钢片全被巧妙地漆成木色。

  船内有四个舒适华丽的舱房,第一流的酒店都会自叹不如,而且还有一个可容纳二十个船员的大舱。自备发电机供应电力,在每一个房间隐蔽角落处,都装设视像监察系统。通向在船首的另一个小舱房,反不如四个大舱房华丽,它的一切设备,全是刺目红色。

  如此偏嗜红色,布置这间舱房的人,一定是一个心理异常的怪人,这时候,红色的舱房中,有着一个人,穿着大红色的睡袍,躺在一张安乐椅上。

  那人有鹰喙一样的鼻子,和饿鹰一样的眼睛,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放在安乐椅扶手上的右手戴着三只戒指。

  那三只戒指,颜色殷红深沉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品质绝对是顶级的红宝石。舱内唯一不是红色的,就是那架电视荧光屏。

  那人正注视着电视的荧光屏。

  在电视上,可以看到渔船的左舷,一艘快艇在渐渐逼近,渔船上的起重机将一只大铁箱吊起来。渔船开始轻微的震动——它正以全速向前驶去,那艘运载铁箱前来的小艇,转眼之间就看不见了。那人的面上,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按下电视的控制键,电视里传出声音。

  那是船上各种杂声,大铁箱已被放置在甲板上,有人打开箱上的一个小圆孔,那小圆孔只不过一个钱币那么大小。

  可是小圆孔才一打开,“砰砰砰”三下枪声,三颗子弹便从圆孔中射出来,呼啸着飞向黑暗的天空,声音传到这人的耳中,令得那人厌恶地皱了皱眉。

  那人听到的枪声,并不是直接传到他耳中,而是通过传声设备而来,因为每一间舱房,都是绝对隔声,任何声音都传不进来。

  甲板上,那个打开小圆孔的汉子冷冷地说;“三位,开枪是没有用的,我们可以将你们先麻醉,才放出来,几位是否想这样?”

  在铁箱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那一定是木兰花了——那中年人心中想,这就是令得红衫俱乐部第一次遭受挫折的人?除了出奇的冷静之外,那声音听来,似乎和别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何以她竟然那么厉害呢?

  说话的正是木兰花,说:“好,我们不开枪,你将这箱子打开吧!”

  那汉子说:“可以的,但是你们在出来的时候,要将双手放在头上,要不然,我们虽然不用暴力著称,但你们是危险人物,可能要例外了!”

  木兰花的声音又传出来说:“可以照办!”

  那汉子挥了挥手,六个人端着手提机枪,站近一步,他走到铁箱之前,迅速地转动几个键盘,“轰轰”地一声巨响,一块大铁板落下来。

  小舱房中的中年人感到踌躇满志。

  他在计划进行之际,已经将木兰花的数据搜集得极其齐全。一些国际著名的匪徒纷纷向他进言,劝他不要去惹木兰花。劝他牺牲勃列斯登也就算了。但是他却不肯,他要保持红衫俱乐部不败的荣誉,所以才苦心计划了两个月。

  如今总算成功,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三人,将要手放在头上,从一个铁箱中走出来,这是何等令人得意的事。

  他不由自主,哈哈大笑起来!

  甲板上的一动一静全逃不过他的眼睛。甲板上任何轻微的声音,也避不过他的耳朵,然而他的狂笑声,甲板上一点也听不到。

  在甲板上,铁箱之中,最先走进来的,是双眼圆睁的穆秀珍,中间是高翔,木兰花在最后,他们三人,手都放在头上。

  木兰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四面望了一眼。

  四周围一片黑暗,漆黑的海面,不时闪起一点光芒,船在全速行驶,但十分稳定,一点灯火也没有,这表示他们正在远离城市的海域中。

  木兰花将手放在头上,她的头箍上,有着六枚小型烟幕弹的,估计只要六枚,就可以制造出大团的浓烟来,他们也就有逃脱的机会。

  但逃出这艘船,他们能逃生么?

  当然,最好是能将这艘船夺过来,控制这艘船,但如今,要凭几枚烟幕弹,却没有这个机会,因为除了手持机枪的六个人外,高处还有七八个人,手中全是持着武器,他们贸然发动,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所以木兰花沉声说:“秀珍,不可乱来。”

  穆秀珍放在头上的双手,已将头箍分开来,她你手指已经将一枚小型烟幕弹拔出一半来,只要再轻轻一拔,烟幕弹落在地上,那么“轰”地一响,一大团浓烟便立时产生。

  但是,由于木兰花的警告,穆秀珍只得叹一口气。

  她将那枚小型烟幕弹拨回去,又合好头箍,他们向前走了几步,六个人走向前来,两个监视一个,将他们身上的武器全都收去。

  但高翔的假耳垂,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的头箍,他们却未注意。三个人放下手来,又上来六个手持武器的人,围住木兰花。

  “我们的首领要先见一见你。”

  “好的,我同伴呢?”木兰花回答得十分轻松。

  “只要他们肯乖乖的话,他们就会得到十分良好的待遇。”

  木兰花笑了笑,说:“你们听到了没有,可不要生事啊!”木兰花轻松的口气,令得小舱房中的那人,多少感到一些懊丧。

  他希望木兰花惊惶失措,乞饶认输,但是木兰花却全然不是那样,她一点也不惊惶,她好像是这艘船上的贵宾,而不是俘虏!

  木兰花被带进那间小舱房,安乐椅中的那人,并没有站起身来,木兰花走进了舱房,那人才向他对面的一张椅子指了一指,说:“请坐!”

  木兰花大方地走过去,四面看了一下,说:“红色,全是红色!”她一面说,一面走向那张椅子,坐下来。

  那是一张十分普通的椅子,可是木兰花才一坐下去,“刷刷”两声,在左右扶手下,立时伸出一柄狭而长的利刃来,拦住了木兰花。

  木兰花如果要站起身的话,那么她一定要十分小心,才不被利刃伤害。木兰花静静地坐着不动,笑了笑,说:“这种椅子,在中国默片时代的电影中,就已经有,并不出奇。”

  “你看看你头上的东西,那是新奇的。”安乐椅上的中年人懒洋洋地说,双眼似开非开,似闭非闭地望向木兰花。

  木兰花抬头向上看去,她看到一只半圆形的罩子,倒有点像发型屋中的吹风罩,就挂在她头顶之上,呎许高下处。

  “这是什么?”木兰花心中自己问着自己。

  “这是放射线发射器。”那中年人仍然懒洋洋地说:“只要我一按掣,它就放射出伤害人体的放射线,只消一秒钟——”

  他讲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

  木兰花只觉得一阵发凉。

  “只消一秒钟,”那中年人重复着:“小姐,你的脑细胞便全受到放射线的破坏,但是你身体的其它部份,却依然健康,你称这种人为什么人,活的死人,是不是?我们一向是不喜欢伤害人命的,小姐,别轻率对待自己的脑!”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当真比死还要可怕,她仍然笑了笑,说:“好了,我们可以讨论正事。”

  “首先我得自我介绍——”

  “不必,你是长里坦男爵,世界上最杰出的罪犯之一,我已经知道。”木兰花不必他讲完,便讲在他的面前。

  马里坦是意大利的贵族,他的确是有着“男爵”的衔头,他也喜欢人家在称呼他的时候,带上“男爵”这两个字。

  他伸了一个懒腰,说:“好了,第二,我想知道,利马高原上的钻石——勃列斯登所追寻的那些,结果怎么样了!”

  木兰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这次她是真情流露的笑,而不是为了表示镇定。“钻石?”她指着马里坦,“如果你到利马高原上去走一趟,你就知道原来是什么了!”

  “原来是什么?”

  “水泡!阳光照在沼气造成的水泡上,在受到有毒植物的麻醉,而半昏迷状态的探险队员眼中,被看成钻石,勃列斯登是为了水泡丧命的。”

  “小姐,勃列斯登,我们俱乐部副主席,是死在你手上的,请你不要转移这个事实。”

  “好,如今说来,你是要为他报仇了?”

  马里坦瞇起眼睛,望着木兰花。

  木兰花不知道他心中在盘算什么,只是想着如何对付马里坦!在这个小舱房中,她和马里坦单独相对。

  这原本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果她能够制住马里坦这个红衫俱乐部的主席,那么,她抢夺这艘船的目的就可以达到。

  拦在身前的两柄利刃不足为惧,但如何能够避开头上的放射罩呢?

  木兰花双足在厚厚的地毡上蹬了一下,她坐着的椅子一动也不动。

  椅子是被钉牢在地上的,那就没有可能连人带椅一起倒下。

  看来唯一的办法,是要在自己发动攻击之际,而马里坦又不能立即按掣。

  控制放射罩的按钮在什么地方呢?

  木兰花用心地观察着,当然那是在马里坦不必移动身子,便伸手可及的地方,也就是说,是在马里坦所坐椅子的扶手上。

  但有什么方法可以使马里坦离开那张椅子片刻呢?

  时间不用多,只有三秒钟就足够,木兰花就可以跳出椅子,放出烟幕弹在浓雾中出手,擒住马里坦男爵!

  但是马里坦却毫无离开椅子的意思。

  难堪的沉点维持了几分钟,马里坦才说:“小姐,在我计划对付你之前,我花了一段时间,研究你们三个人的一切。”

  “谢谢你。”木兰花淡然回答。

  木兰花又将自己的计划考虑了一遍,先决条件便是要将马里坦诱开!她看来十分安静地坐着,实则正殚智竭力地在思索。

  “你们三人——”马里坦慢悠悠地说着:“可以说是十分优秀的人物,和我们俱乐部的成员相差无几——”

  马里坦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双眼仍是那样有气无力地望着木兰花,续说:“我想,不必我多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木兰花睁大了眼睛。

  其实她早已明白马里坦的意思,只不过她要拖延时间,要等候马里坦离开那张椅子,她好施放烟幕弹,所以她才说“不明白”。

  马里坦桀桀地笑起来,笑声难听得如同夜枭一样,说:“但是你必需先明白,你们三人,想和红衫俱乐部作对,那是没有生路的,如今你们三人的处境,便是一个证明。嗯,东方是太广大而富庶了,红衫俱乐部有向东方扩展势力的计划,只要你们三人肯为红衫俱乐部效力,就可以享有我们会员一切权利,你们愿意吗?”

  “原来是这样!”木兰花平淡地笑了笑,“我可以告诉你,不但我们不能为你们效劳,而且,红衫俱乐部有意思向东方发展势力的话,我们一定会合力斩断你们的魔爪,那样一来,只怕阁下在西方的势力,也不能够幸保,请你们考虑清楚。”

  “嗯,嗯”马里坦像是并不太在意,“我们之间的确有分歧,我们是不怎么喜欢用暴力,你却使用了“斩断魔爪”这样的招数,看来我们的谈判是不成功了,你可知道,我们的每个主要会员,每年有着二百万英镑的巨额津贴么?”

  “我不相信,”木兰花立即回答,“如果每一个主要会员都有如此巨额的津贴,那么你们的——”

  木兰花的回答十分快,但是她讲到一半,却突然住口。

  这使得马里坦的身子下意识地动了一动。

  他望着木兰花,木兰花不继续往下说去,他问道:“我们的什么?”

  “我不能说,请原谅,如果说了,那么我便违反和一个人之间的君子协定。”

  “你是说,”马里坦坐直身子,但是他的双手,却仍然放在安乐椅的扶手上,“你和我们之间的一个人,有着君子协定。”

  “可以那么说。”

  “哈哈,”马里坦笑着,又半躺了下去,“你别出花样了,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我们的主要会员,百分之百地忠于我!”

  木兰花心中暗骂:这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她微微一笑,说:“既然没有可能,那就算我在胡言乱语好了。”木兰花本来,希望自己的话能将对方打动,或者愤怒得直跳起来,那么,就可以在他离开椅子的时候下手,可是马里坦却没上当,木兰花第一次尝试,已遭到失败。

  “小姐,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要不然,我们就用放射线来破坏你们的脑细胞,使你们不再碍手碍脚。就给你十分钟,怎么样?”

  “我可以吸烟么?”

  “可以。”马里坦抛过一支烟来。

  “火。”木兰花将烟衔在口中。

  马里坦取出打火机,如果他俯身来为木兰花点火的话,那么木兰花就有机可趁了,这正是木兰花所希望的事情。

  可是马里坦取出打火机后,却并无移动身子,他手指在打火机上一按,“拍”地一声,一股极细的火焰,竟笔直也似地向前射来,那股火焰呈青色,射出一码多远,木兰花感到它的热力,十分之惊人,她连忙吸着口中的香烟。

  她第二次尝试,又失败了!

  木兰花喷着烟,不断地喷着。

  烟雾使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但是她仍然看到马里坦的双手,放在扶手上,同时,她听到马里坦在每隔一分钟,便提醒她时间的逝去。

  当马里坦说出“五分钟”三字之际,木兰花手一扬,抛开了烟蒂,她的烟蒂,是装着不经意,不小心,而向马里坦的身上弹去的。

  如果是别人,一有烟蒂抛上身上,一定会跳起来将烟蒂抖落,但是马里坦却仍然不动,他十分冷静地拈起烟头来,笑了笑,说:“小姐,你白费心机了,我的衣服,全是经过防火液处理,可以耐高温到摄氏四十度,这烟头,你是白费心机了——噢,我还得提醒你,已经六分钟了。”

  第三次失败!

  木兰花的心中,开始暗暗着急起来,只剩下四分钟时间,在四分钟之内,她可能做些什么?当然,她可以佯作答应,但如果一旦答应,从此便跌入对方陷阱里,要再度抽身离去,那就十分困难了!

  如果不答应,就唯有任由他以放射性光线将自己,穆秀珍和高翔三人的脑细胞全部破坏,变成白痴么?

  在她心情焦乱中,马里坦的声音又响起来:“七分钟了。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无情,我要提醒你,我是说了就做的。”

  木兰花的身子,慢慢向下滑去。

  她的面前拉着两柄利刃,她不可能一跃而起,如果向上窜,那反而是向发出放射线的仪器迎上去,她希望能够在不知不觉间,迅速地向下滑去,滚在地上,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然而,马里坦的声音又响起来:“小姐,如果你的身子再向下滑低于一吋的话,我会连最后的两分半钟也不等待。”

  第五次失败了!时间只有两分半钟!

  木兰花坐直身子,经过五次失败后,她不必再作尝试便知道没有法子引得马里坦离开这张安乐椅。

  然而,他不离开椅子,木兰花又怎能脱身呢?唯有退求其次,转移他的注意力。

  对,转移他的注意力,使他的焦点转移,一剎那以为自己离开了被禁制的椅子,而走到另一角落,那么他就会向那角落开枪而不会按动放射线的按钮,自己或许就可以脱身。

  当然,这要冒很大的险,但木兰花心中安慰着自己:总是要冒险的。

  马里坦沉声地叫出:“九分钟,小姐,九分钟了。”

  木兰花突然失色地叫道:“你背后的一盏红灯亮着了,那是什么意思?你说十分钟,为何九分钟就有红灯亮起来?”

  马里坦的面上,现出十分讶异的神色,转头向后看去。那正是木兰花预计的事,她在半秒钟时间内,抛出两枚小型烟幕弹,“轰”,“轰”两声响,烟幕爆开来,立时浓烟密布,而木兰花立即又掷出她的一只手镯。

  手镯撞在右角落的一只大花瓶上,花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音。当烟幕弹一爆开来时,船舱内,立时充满浓烟,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正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花瓶的碎裂声听来也格外使人惊心,随着花瓶的破裂声,木兰花听到一阵低沉但密集的枪声。

  那是配有高效能灭声器的手枪,子弹呼啸声,正在集中在右角落,木兰花松了一口气,她的计划,总算成功!

  她滑下椅子,她刚由地下跃下之际,突然一道极其强烈的光芒,一闪而过。那一道光芒,正是发自她刚才所坐的椅子上!

  木兰花屏住气息,她暗中替自己喊一声侥幸,那光芒一闪,使她知道马里坦仍然在那张安乐椅上。

  她一翻身,如同黑豹一样,疾跃而起,向前扑去,她的手背勾住马里坦的脖子,反手一摘,夺过了马里坦手中的枪。

  也就在这时,舱门“砰”地一响,被打开来,浓烟涌出舱外,两名大汉冲进来,枪口胡乱指着浓烟密布的船舱里。

  木兰花手中的枪口,顶住马里坦的肥脑袋,她的人则在安乐椅背后,左臂仍然箍住马里坦的脖子,她心中奇怪马里坦为何毫不挣扎。

  她大声说:“放下武器,你们首领的性命,在我手中!”她以枪口向马里坦的后脑敲了敲,但是马里坦却一无反应。

  这胖子难道是吓昏过去?

  正当木兰花这想法刚掠过,门口这两名大汉虽然把枪口指向下,但脸上却露出脆异笑容。

  这时马里坦的声音,在木兰花身后响起来。

  “小姐,我已一再声明过,我们不喜欢使用暴力,暴力只活动人的四肢,我们是用智力,那是活动人的脑细胞,智力一定胜过暴力!”

  木兰花倏地转过身来,马里坦就站在她身后一码处。

  木兰花左臂一挥,“拍”地一声,将安乐椅上的那人,摔了过来,那是一个酷似马里坦的橡皮人,木兰花看了看手中的枪,也是假的。

  她抛开假枪站起来。

  “怎么样,小姐,你还想用暴力么?”

  木兰花又遭到第六次的失败!

  “刚才,你避开枪击,又逃开放射线,小姐,我希望你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要再以卵击石作无谓的反抗了!”

  “以卵击石”,从来也没有人敢对木兰花如此说过。但是,在他们三人进入别墅后,他们便一直居于下风,难怪马里坦趾高气扬了。

  木兰花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说:“好,想不到你在这艘渔船上,下了那么大的工夫!”

  “当然,”马里坦得意洋洋,“这艘渔船将是我们的远东总部,任何生意都要下本钱,我相信你不会反对这句话吧。”

  “你现在又给我多少时间考虑?”木兰花试探着问,同时,她不甘失败,还在转着如何逃脱的念头。马里坦伸手托住他肥肉折迭的双下巴,道:“这个,我看……不必了。”

  木兰花陡地吃了一惊:“那是什么意思?”

  随即,她听到自身后传来,几乎微不可辨的脚步声,她的腰眼,有两件硬物,顶过上来,刚才站在舱外的两个大汉,已来到她你背后,以他们的手枪,抵在她的背后。木兰花的面色,也不禁变得苍白起来。

  “我说不必了,”马里坦阴森森地说:“那意思就是,刚才你既然有十分钟时间考虑,而又未能得出决定,就算再多些时间,都是没有意义的,你同意我的看法么?”

  “你是说——”

  “我们不得不铲除阻碍红衫俱乐部前进的人,即使要使用到暴力,”马里坦“啧”地一声,“我们只好表示遗憾!”

  他肥胖的头部,侧了一侧。

  在木兰花的身后,立时传出一个粗鲁的呼喝声,说:“转过身来,走出舱外。”

  木兰花停立不动,她冷笑着道:“如果你们已决定要杀我,我为什么还要听你们的命令走出这个船舱去?”

  “噢,小姐,你看这地毡,这是波斯皇宫中仅有的一张鲜红色地毡,是中古时代的艺术品,我想你也不希望它被你的鲜血染污吧!”马里坦作状地说。

  地毡,木兰花的脑中,陡地闪过一丝光亮。

  在她脚下的确是张厚而柔软的地毡,这地毡可说是波斯地毡中最上乘的货色,正因为它极之柔软,或许能帮助到她。

  木兰花两脚微微分开,用力地向下踏着,然后又慢慢地靠拢,她觉得脚下的地毡,已经被她的脚弄得不再平整,她说:“好,我走出去。”她突然转过身去。

  在她转过身去的时候,她双足用力地扭转着地毡,使得整张地毡都转动起来,在她身后的两个人,经不过突如其来的转动,身子向后仰去,木兰花趁机向后跃出,她反跃到那两个人的身后,不等那两个人转过身来,她双手一按,按住那两人的头,猛地一撞,那两人闷哼一声,身子向后倒去,木兰花一手已夺过两人手中的机枪。

  这一下变化,前后至多不过半分钟。

  当木兰花以双足扭动地毡的时候,马里坦也同样站在地毡上,他的身子也侧了一侧,几乎跌倒。

  到他站稳时,木兰花的手中的两柄枪已对准他!

  “别以为我不会开枪,”木兰花冷冷地哼了一声说:“所以你还是不要动的好!”一面说,一面以枪托大力敲晕那两个大汉。

  马里坦货双手举起来,木兰花后退一步,使自己背靠在舱壁上,她的枪口仍然瞄准马里坦。她说:“命令你的部下,将穆秀珍和高翔两人,送进这间舱房里来。如果五分钟内,我看不到他们两人,你就要葬身大海!”

  “别用暴力,小姐,他们两人很好!”马里坦侧过头去,对着手表叫道:“快带我们另外两位贵宾前来。任何人不要妄动,我已受制,如今占优势的是木兰花小姐,我在两柄手提机枪威胁下,你们任何人的妄动,都危及我的性命。”

  “你倒很聪明!”木兰花点头赞许。

  现在终于占到上风,但在高翔和穆秀珍两人还没有来到前,她总要小心戒备着,提防马里坦再出花样。

  她和马里坦会晤只不过半小时左右,在这半小时中,她已知道马里坦聪明、多智、狠毒、可以称得上是第一流的匪徒,也是极强的对手!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对手,木兰花仍是不敢大意。

  不到两分钟,木兰花已听到穆秀珍的叫让声。

  穆秀珍和高翔两人,一齐走进来,木兰花左手一抖,将左手的枪,向高翔抛去。

  高翔接过机枪,立即和木兰花一样,背靠舱壁而立,枪口对准马里坦,穆秀珍冲到木兰花身边,说:“兰花姐,这胖子是谁?”

  “他是红衫俱乐部的主席,马里坦男爵。”

  高翔呀了一声,穆秀珍摇头说:“原来红衫俱乐部这样脓包,不过瘾,那实在太不过瘾了,兰花姐,你说是不是?”

  木兰花瞪了穆秀珍一眼,才说:“马里坦先生,你快命令这艘船向市区驶去,我们要将红衫俱乐部交给本市警方手中。”

  “这艘船是“雷库号”,”马里坦居然毫不惊慌,“将我们交给警方,这不是太过份了么?我们能否作有条件的妥协呢?雷库号的意思,就是储藏雷库的所在,自这里所发出的声音,能使千万人心惊,这就是船名的真正意思。”

  “如果你能侥幸不被判死刑,那么我想你在监狱中,将可以雷鸣二十年之久。”高翔调侃着说:“你的提议被否决了!”

  “一点通融也没有么?”

  “别废话了,当然没有。”穆秀珍大声斥责。

  木兰花在那一剎间,心中闪过了一丝念头,马里坦表现得太镇定,那种异乎寻常的镇定,实在不应该是一个被擒匪徒所应有的。

  在木兰花过去的经验中,每一个匪徒不论他在得势时是如何的凶狠,但是失势的时候,却总是贪生怕死,面如死灰。

  难道马里坦真的与众不同?还是他别有所恃呢?

  木兰花正想喝令他走过来,但已经太迟!

  只听得马里坦说:“那太遗憾了!”他这一句话刚出口,突然之间,像是天和地,忽然换了位置,整个船舱都倒转过来。

  木兰花、高翔、穆秀珍,和室内一切陈设,都滚动着,向下跌倒,像是方盒中的玩具公仔,因为盒子转动而滚跌一样。

  只有几件大的家俬例外,例如那两张椅子,因为有钉固定,所以未曾跌下来。而马里坦则双手握住舱底一个铁环,吊在室中。

  当穆秀珍举枪欲向他发射之际,在他的身旁,“呼”地出现一道活门,他使从那道活门中荡出去。

  继之而来,便是马里坦的怪笑声,和不断的旋转,整个舱房,像是飞机翻筋斗也似地转动着,在刚一开始的时候,高翔、穆秀珍和木兰花三人,从这个角落滚到那个角落,撞在舱壁硬物上,撞得狼狈不堪,几乎连枪也握不住。

  木兰花是三个人中最早攀住那张安乐椅的一个,捉紧安乐椅后,虽然舱房仍在不停转动,但因为安乐椅被固定,所以她就不再到处滚跌。

  木兰花伸手拉住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使他们两人也捉紧安乐椅,穆秀珍一把夺过高翔手中的机枪,扫出一排子弹。

  子弹发出刺耳的呼啸,“拍拍”地撞在舱壁上,又反震回来,整个小船舱四壁,全是防弹的!而且那船舱根本也是一只大箱子!

  木兰花一进来的时候,便觉得这个主脑的舱房太小了,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个舱房设计得如此小的真正原因。

  她又一次失败!

  在天旋地转中,马里坦的声音听来更加刺耳,他“格格”地怪笑着,说:“小姐,你曾经称赞“雷库号”设计的巧妙,那倒是事实,如今你们所尝到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二流设计而已,可是你们已经有点受不住,是不是?”

  木兰花举起枪来,扫出一排子弹。

  她的子弹是射向那具放射线仪器,一阵白烟和焦臭的气味冒出,那具仪器完全被毁去,船舱继续在旋转。不论睁大眼或闭上眼睛,都忽然头上脚下,那种随时会被抛出的离心力,使得脑部快要充血爆炸!

  高翔,木兰花和穆秀珍三人,全是受过严格东方武术训练的人,东方武术的训练,可以使人在艰苦的环境下求存,可以使人在逆境中求生。

  所以他们三人,居然能在天旋地转中支持了二十分钟。

  但不论他们所受的东方武术训练是何等严格,他们总是没有法子一直支持下去,穆秀珍首先干呕起来。

  高翔的面色,惨白得难以形容。

  木兰花则觉得耳际嗡嗡直响,舱中的每一件东西,在稀哩哗啦地转动,在翻滚,令她的头脑,越来越涨,感到难以支持。

  木兰花喘着气,说:“秀珍,你怎么样了?”

  “我……不行了,我抓不住了。”

  “死命抓住,你若是跌下去,你更难以支持下去,用绳子将自己绑在椅上。”木兰花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着。

  但是马里坦魔鬼也似的声音,又响起来,说:“不必了,你们看看这张椅子,已自身难保,它不能再庇护你们了!”

  马里坦的话才出口,高翔等三人抓住的那张安乐椅,向下落下来,立即滚到一角,又立即翻转过来,向另一个角落滚去。

  当椅子落下去的时候,穆秀珍的后脑撞在舱壁上,她本来就已经支持不住,这时立即昏过去,高翔一伸手臂将她抓住。

  可是在第二次滚跌之际,那张安乐椅撞向他们两人,重重地压过来,连高翔也昏过去。木兰花虽然未曾昏去,但也在半昏迷状态中。

  她竭力想抓住什么来稳住身体,可是整个船舱中的所有一切,全在翻跌着、滚动着,没有一样东西是静止的,她的身体随着所有东西,自这个角落被摔到那个角落,像是一个足球般,除了设法保护头部外,她没有别的辨法可想。

  她双手抱着头,随着转动而翻滚。

  她竭力使自己不昏迷,她知道这是最重要的。她眼前已经看不到东西,只看到各种各样在旋转的对象,那些东西全成了一个个圈儿,像是无数在飞舞盘旋着的妖怪,她几乎要昏过去。但就在那一瞬间,旋转停止了。

  突如其来的歇止,使她的心怦怦地乱跳起来,她很想呕,但是她忍住了,勉力地向旁看一眼,她看到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撒手撒脚地躺着,身上压着不少东西,她连忙也那样躺下,拉了些破硬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

  接着,她听到有人声传过来,那是一个尖锐的中年人声音:“男爵阁下,没有人可以忍受那样的旋转而不昏倒,美国训练航天员的最高记录,是七分钟,如今我们已旋转了足足三十分钟,你以为他们还能够保持清醒么?”

  三十分钟,那是何等难捱的半小时,自己总算还保持着清醒。

  “拍”地一声,门被打开,木兰花将眼睛打开一线向前看去,她看到的人都是双重的,在不断地摇摆,像是跳舞一样。

  她只是依稀认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马里坦。

  “看来他们是昏过去了。”马里坦的声音,表示十分满意,同时,他向前慢慢地走过来,“可是代价也不少。”

  马里坦又苦笑着:“你看,那么多的名瓷,全都打碎了,还有那张地毡,当然也没有用了。”

  “可是,”那个尖锐的声音谄媚地说:“你使东方三侠倒下了!你准备怎样处死他们呢?要不要等他们醒过来?”

  “当然不!”马里坦犹有余悸,“哪一个是木兰花。”

  “在这里!”那尖锐的声音说:“木兰花在这里。”

  马里坦向木兰花走过来,木兰花的精神陡地一振,心中兴奋地叫道:“机会来了!机会来了!”她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出,但是她的全身却紧张得如拉紧了的弓弦一样。

  马里坦来到木兰花的身边,停了下来。

  “可惜得很,”木兰花看到马里坦在摇头:“她真是十分杰出的人才,如果她加入我们的俱乐部,我深信,我们在远东方面的发展,只怕还在欧美之上!”

  “可是她却不识抬举!”那尖锐的声音回答。

  “所以我说可惜,我要亲手杀死她!”马里坦慢慢地举起手枪,就在这时候,木兰花倏地睁开眼来,她亮忽忽的大眼睛,向马里坦瞪了一下。马里坦陡地一呆,木兰花已扬起一团碎瓷片,向他的面部射去,马里坦的面上立时鲜血四射。

  木兰花疾而弹起,她左掌掌缘,敲向马里坦的左腕,将马里坦的手枪敲落,右掌一撑,,将枪抓到手中。

  然而,她刚才所经历的旋转,实在太剧烈,所以当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夺到手枪后,她双腿一软,人又坐倒地上。

  然而,她的枪口却及时一歪,“扑”地一声响,子弹击中和马里坦一起走进舱的那个男子左腿,那男子立时扑跌在地。

  木兰花并不耽搁,枪口又对准马里坦。

  马里坦目瞪口呆地望着木兰花,他实在不能相信,木兰花居然能够忍受三十分钟天旋地转,仍然保持清醒。

  木兰花立时身子一挺,又站起来,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男爵阁下,你的部下将美国航天员的忍耐力估计得太低了!”

  长里坦面上的肥肉,在簌簌地抖着,木兰花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扭到了背后,这才说:“你还不下令救醒高翔和穆秀珍么?”

  “好,我下令,可是小姐,“雷库号”的巧妙,你还未曾真正领教呢!”马里坦虽然力充镇定,但是木兰花却听出他的声音在发抖!

  在马里坦的命令下,两个人走进来,在高翔和穆秀珍的脸上,喷上烈酒,又在他们的鼻端,滴上一些阿摩尼亚。

  高翔和穆秀珍先后醒过来,但是他们的面上,还是十分苍白,而且现出一片迷茫而痛苦的神色,两人摇着头,四处看着,过了三四分钟,穆秀珍才叫道:“兰花姐,我们在哪里?”

  “我们还在那个旋转舱中。”

  高翔一跃而起,但是他刚一跃起,身子一侧,又跌倒地上,他再跃起来,扶住舱壁,总算看清眼前的情况。

  “秀珍!”高翔高兴地叫着,“不要紧了,兰花又占上风了!”

  穆秀珍也站起来,跌跌撞撞,到了马里坦的面前,身子一俯,几乎撞到马里坦的身上,她想指着马里坦的鼻子讲话,可是指来指去,却总是指不正马里坦的鼻尖,她骂道:“你这家伙,暗箭伤人,卑鄙之极,你是肮脏的小人。”

  马里坦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木兰花推着他向前走出一步,说:“走出这个船舱,到甲板上去!”木兰花手中的枪紧紧地抵着马里坦肥厚的背部。

  马里坦知道自己的手枪杀伤力十分强大,他不敢想象木兰花开枪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他只得挪动身子,向外走去。

  马里坦和木兰花走到甲板上,高翔和穆秀珍也跟上来,到了甲板上,给海风一吹,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三位,”马里坦的声音不再镇定了,虽然在这艘“雷库号”上,还有许多精巧之极的装置,但在这种情形下,他却没法子再用来对付木兰花等三人,“三位,我准备放弃向远东扩展的计划,你们认为怎样,我可以保证。”

  “最好的保证就是将你送到监狱去!”

  “这……这不是太过份了么?”

  “少废话,快吩咐准备快艇,船上一定配备有快艇的,是不是?”木兰花直将马里坦推到了船舷的边上,才发话问他。

  甲板上,到处是人,约略看去,至少有五十多个人,有几个彪形大汉,看来更是凶神恶煞,十分骇人,一望便知是精通武技的高手。

  但是马里坦在木兰花的手中,这些人只是木偶也似地站着,没有人敢乱动,也没有人敢出声,木兰花擒贼先擒王的计划终于成功了!

  马里坦哑着嗓子,叫了几声,两个人揭开一块油布,将油布下面的一艘快艇,慢慢地向海中推去。

  “你们听着!”木兰花沉声说:“你们的首领在我手中,任何人妄动的话他就立即没命,只要我们回到市区,我可以保证他没有性命之忧。”

  木兰花推着马里坦,走下了绳梯,穆秀珍跟着,高翔殿后,四个人一齐落到了快艇中,高翔立时发动引擎,快艇的艇首向前昂起,如同野马在草原上奔驰,卷起一股股的水花,在海面上击起无数白色泡沫向前驶去。

  不到三分钟,“雷库号”已经看不见了。

  直到这时候,木兰花才松一口气。

  “高翔,你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每一个钮扣在内,全部除下,抛入海中。”木兰花向高翔招了招手,“他身上每一件东西,都可能是一件武器或者是通讯器材,留在他身上就有逃脱机会!”

  马里坦的胖脸变成可怕的灰色。

  高翔不到五分钟,便除下他身上的一切:皮带扣、鞋跟、钮扣、手表、戒指等等,在他的头发中,找出一个如一角硬币大小的东西,在他的胸口,一块肉色的胶布下,找出一具极小型的长距离无线电通话器和一具无线电跟踪仪。

  只要有这些东西,红衫俱乐部的同党,就可以知道他们的首领在什么地方而设法跟踪,展开救援行动,打救马里坦。

  等到全副“武装”被解除后,这个阴森,狠毒的红衫俱乐部主席马里坦男爵,便成了一个提住裤头的可笑胖子!

  穆秀珍一面掌握着快艇,一面回头望着马里坦,暗暗地笑着,好几次几乎令得快艇失去控制,翻没在海面上。

  他们认定方向,一直向前驶着,不一会,便看到有两艘水警轮,向前驶来迅速地接近快艇,水警轮正是方局长派出来。

  当穆秀珍等三人和方局长见面时,水警轮已经开始收队,因为木兰花俘虏马里坦的消息,已传遍整个警局。

  登上水警轮后,方局长立即紧紧地握着木兰花的手,方局长身后一个警官讨好地说:“局长,这次你可以升任全国警务总监了!”

  “胡说!”方局长十分严厉斥着:“这是木兰花小姐的功劳,我们正应该感到惭愧才是,还好意思自己来居功么?”

  那警官不敢再说别的,又搭讪着恭维木兰花姐妹几句,才讪讪地退开去。水警轮靠岸时岸上已布下最严密的戒备,防止有人来救助马里坦。

  在审讯的阶段中,警方都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最好的律师,从欧洲飞来,为马里坦辩护,但是终于因为证据确凿,他因为“唆使绑架”,“聚党行凶”等罪名,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当木兰花姐妹在法庭上作证人的时候,是这件案件的最高潮,千千万万的市民,涌向法庭,要一睹屡次为民除害的女黑侠木兰花风采!

  马里坦琅珰入狱,这是一件轰动世界的大新闻。当马里坦入狱后,警方总算松一口气,这件事情,似乎已经了结。

  事实上,却并不如此。

  在马里坦被判有罪的那日后的第七天,自半夜起就下着大雨,到了清晨时份,雨下得更大,木兰花和穆秀珍正在沉睡中。

  突然急骤的电话铃声,将两人吵醒了。

  穆秀珍翻了一个身,用被子卷住头。木兰花抓起电话筒,高翔的声音大得立即可以听到:“兰花!兰花!马里坦越狱了。”

  木兰花睡意顿消,一翻身坐起来。“怎么一回事?没有特别的监管么?为什么会被这样重要的要犯越狱?”

  “有特别的看管,而且还是个别监禁的,可是他……他却不见了,囚室的门还锁着,没有人看到他有什么异动,可是他却不见了,”高翔的声音显得十分惶急,“我看这件事件太神秘了,兰花,你愿意到监狱的现场来看一看么?”

  “神秘?”木兰花叹了一口气,“一点也不神秘。”

  “你知道他是怎么越狱么?”

  “是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是堂而皇之地走出去的,这有什么神秘?”

  “你……你是说……”高翔一阵气结,说不下去。

  “什么?”穆秀珍大叫着跳起来,“那胖子逃走了?这……太岂有此理了。”

  “唉!”木兰花放下电话,望着打在窗上,迸成一朵朵奇妙的水花雨点,“金钱的诱惑力量,实在太大了,我想红衫俱乐部——”

  木兰花才讲到这里,突然停下来。

  风声,雨声和海涛声交织成一片,可是在那些自然的声音中,木兰花还听到她们的铁门处,有“拍”地一声,传了出来。

  木兰花连忙拉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她看到了七八条黑影,正迅速地向她们的院子中翻进来。木兰花连忙一拉穆秀珍,两人一齐躲进衣橱中。在衣橱上,有一面大的穿衣镜,可是在衣橱中望出来,那面镜子却是一块玻璃,外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她们刚躲进去不久,卧室的门口,便发出轻微的“卡察”一声,如果不是高翔的电话先将她们吵醒,那一下轻微的声响,夹在风雨声中,绝不会惊醒她们。

  继那一响之后,房门被推开!

  两条大汉,动作敏捷得像猿猴一样跳进来。

  “扑扑扑扑”,一连七八下响声,声音十分低沉,七八条惊心动魄的火舌,扫向她们两人的床上,躲在衣橱中的木兰花和穆秀珍,不禁暗抽一口凉气!

  那两条大汉各放了四五枪,立时便退出去。

  “怎么样?”门外一个声音问。

  “当然完成了,快走!”

  “看到尸体么?”

  “每个人中了四枪,还要看尸体么?”

  “快进去检查!”那声音十分严厉!

  “好!”回答的声音,却十分不愿意。

  木兰花和穆秀珍作了一个手势,令她继续守在橱中,她悄没声地推开橱门,向外跃去,站在门后,房门立即又被推开来,一个人跨了进来。

  那人才跨进一步,木兰花重重的一劈,已击中他的后脑,那人无声地向下倒去,木兰花一矮身,伸手将他扶了一扶,令得倒地时不发出声响来,同时,已将那人手中的枪接过来,她向橱门扬了一扬,穆秀珍将门推开,木兰花抛过枪走。

  穆秀珍伸手接住枪,立时又关上门。

  过了一分钟,房门外有人说:“他妈的,究竟怎样?”

  木兰花粗着喉咙,含糊答应了一声,那人和刚才一个人一样,才一进来,就被木兰花击倒和夺走了枪,然而这一次,门也知道发生了变故。

  “扑扑”两声响,两颗子弹穿进门来,在木兰花的头顶飞过,木兰花立即隔门还了两枪,她听到有人惨叫着滚下楼梯去的声音。

  木兰花向后退,穆秀珍也从橱中走出来,两人退到浴室中,密集的枪声已将她们的卧室的门,射成蜂巢一样。

  有两个人推开门,企图冲进来。

  但是他们的人影,才闪了一闪,穆秀珍“扑扑”两枪,便将他们打得滚倒在地,木兰花推开窗子,大风大雨,横泼进来。

  木兰花向外看去,外面并没有人,所有的人显然都攻进屋来,她一面向外连开几枪,一面招呼着穆秀珍,两人一齐翻窗而出。

  她们不是沿着水喉爬下,而是跳下去的。

  她们刚一着地,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浓烟和火舌,自她们卧室的窗口中冒出来,穆秀珍握紧拳头,想要破口大骂,但木兰花拉着她,冒着大雨她们翻过围墙。

  木兰花掠了掠头发,雨大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这对她们来说,是十分有利的,因为她们不知道敌人方面来了多少人。

  她们越过马路时,又听到了“轰”地一声响。

  两人转过头去,又看到火光连闪,她们的屋子已被炸去一小半,接着,几辆汽车在暴雨中,疾驰离开,穆秀珍连开几枪,其中一辆陡地一个转侧,冲出路面,滚出悬崖,一路翻滚着,窜着火焰,直跌到数百呎下的山坑中。

  而其余几辆汽车,则以极高的速度驶远了。

  不到五分钟,“呜呜”的警车声,迅速地传过来,两辆警车,以最高速度冲到木兰花住所的门口。

  而这幢精致的小洋房,这时正在雨中燃烧。

  “我们可以过去了。”木兰花拉着穆秀珍,冲过马路,她们看到高翔自警车上飞扑而下,正待冲入火海中。

  “高翔,我们在这儿!”穆秀珍连忙连声高叫着。

  高翔转过身来,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张大了口,毫无意义地叫着,冲了过来,紧紧的捉着木兰花双肩,穆秀珍敲打着他的背脊,叫道:“你想死,还不快放开兰花姐?”

  高翔喘着气,说:“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当我远远听到爆炸声,和看到起火时,我以为你们已遭到匪徒的毒手。”

  “如果不是你那个电话吵醒我们,”木兰花走过来,“那我们一定已经不在人世了。红衫俱乐部的匪徒,的确比任何我们接触过的歹徒都狠毒!”

  “你们的住所——”高翔指着还在冒着火焰的房屋,摇头叹息,匪徒分明是以化学燃料来纵火,所以在大雨中,青白色的火焰,仍像毒蛇的蛇信一样,“嗤嗤”地向高处冒着。

  “死匪徒,贼胖子!”穆秀珍没口地骂着:“你将被抽筋剥皮,我和你誓不两立。”

  “秀珍,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到我家中去暂住几天可好?”高翔提议。

  “不,我们非但不去,连你也不能回去,回去的话,只是自投罗网,试想,他们公然炸屋,放火,这样 猖狂地来对付我们,难道肯放过你么?”

  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木兰花、穆秀珍一同坐上警车,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向还在焚烧的屋子,投了无限惋惜一瞥。

  这幢房子她们住了很多年,每一吋地方,都经过她们两人悉心的布置,每一件小摆设,在购买的时候,都经过仔细选择。

  但如今,却付诸一炬了!

  使木兰花更觉心头沉重,倒不是她们的住所毁去,而是红衫俱乐部的匪徒,竟然如此之猖狂,如此之明目张胆!

  看来,他们要向远东扩展势力,是势在必行了。

  这个拥有第一流骗徒,伪冒犯,走私犯的大罪恶组织,它的势力真的侵入东方的话,那么受它所害的人,又会有多少?

  警车疾驰而去,木兰花只是沉思着,她甚至不拧干湿衣,任由雨水顺着发尖,向下滴着,高翔取过一条毛巾,说:“兰花,你抹抹。”

  木兰花接过毛巾,她和高翔四目交投,高翔的眼中,充满深情。木兰花暗想,警方的力量,本来是足够的。

  然而,警方高级人员的背叛事件,已不止发生一次,这一次,马里坦又能“神秘”越狱,警方的组织不够健全,已是毫无疑问。

  相形之下,敌人的力量是不是会反而大得多呢?

  她默默地抹着湿发,一句话也不说。高翔则全神贯注地望着她,他口唇掀动的情况,像是想和木兰花说什么话,但是他却没有出声。

  他们两人各有着心事,只有穆秀珍无聊地望着窗外。

  雨大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车窗全关起,但还有小水珠滴进来。穆秀珍心想,应该到市区了,为什么一点灯光也看不到呢?

  她将脸贴在玻璃上,突然,她看到路边一块指示牌上的里程,表示他们的汽车,正向着远离市区的十一哩处驶去!

  穆秀珍陡地一怔,转过身来。

  他们所坐的警车是高级警官在紧急行动时所坐的,后座座位和前面司机之间,隔着隔音玻璃,要对讲机才能通话。

  那司机穿着警察制服,但是面上却是漠然没有表情,穆秀珍还看了速度表上指示针,是在六十五公里的高速上。

  “高翔,”穆秀珍突然叫道:“我们要到哪里去?”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陡地从沉思中惊起,高翔一挥拳,便打破了车子中间的那块玻璃,叫道:“你驶向何处去?”

  高翔一击碎玻璃,车子便发出一下难听之极的声音,停了下来,由于车子停得极其突然,路面又滑,车子打起转来。

  高翔的身子向前一冲,额角撞在碎玻璃上,一缕鲜血,立时流出,而那个司机已打开车门,准备跳下车,冲进黑暗雨夜中。

  高翔陡地一挺身,他几乎是立即挈动佩枪,立时开枪,那司机还未落地,已然中枪,身子在半空中猛地一挺,滚跌在地上。

  高翔爬到前面的司机位,关上车门,正待继续开车之际,突然迎面射来八道强烈的光芒,四辆大卡车,迎面驶过来。

  高翔踩下油门,立即来了一个大转弯,可是前面也有四辆大卡车,亮起车头灯,疾驶过来,八辆大卡车,要将他们的车子,压扁在路中心。

  高翔,木兰花和穆秀珍三人,又跌进陷阱中,而他们事先一点准备也没有!高翔在一手握着驾驶盘,一手还握着枪,他额头的伤口滴着血,他紧紧地咬着牙,车子向前飞驰,迎着大卡车而去,他在离大卡车还有二十码,大卡车的车头灯照得他双眼几乎睁不开来的时候突然开枪。

  从前面传来惊心动魄的撞击声,高翔仍是一手握着驾驶盘,打亮车头灯,使他看到前面四辆大卡车已滚成一堆。

  他所操纵的车子,在他超凡的驾驶技术下,几乎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份,在两辆被毁的卡车之间,倏地穿过去!

  “好!”穆秀珍紧紧地握着拳,叫嚷着。

  可是,她的叫声还没有完,路旁的枪声过处,两粒子弹呼啸着射来,将车前玻璃射碎,碎玻璃随着风雨,涌进车内。

  高翔的面上,又被碎玻璃划破了几处。

  迎面而来的狂风暴雨,令得他窒息,令得他几乎不能继续驾驶,而后面却又有车子追上来,高翔伸手向车后的座垫指了指。

  木兰花立即会意,掀起了座垫,座垫下有着一柄手提机枪,和一盒子弹!木兰花以最快的动作,装上了子弹向后狂扫!

  惊心动魄的风雨,震天动地的枪战,高速的快车,将他们三人的神经拉得如同绷紧了的弓弦一样,高翔勉力地驾驶着车,只有回到市区去,他们才安全,因为他们不知道被多少匪徒追击着。

  终于,前面出现了灯光,那是一个加油站。

  高翔将车子停在加油站前面,突如其来的急停,令得他几乎昏过去,三人一齐跳下车,油站的两个职员,突然见到他们三人从警车跃下,错愕得目瞪口呆。高翔立即以电话和警方联络,警方也正在寻找突然失踪的高翔,不到两分钟,附近的警车,已接到无线电指令,将高翔,穆秀珍和木兰花三人接到警局。

  在换过干爽的衣服和略事休息后,他们三人参加了一个有方局长和其它几个高级警务人员参加的秘密会议,商讨对付“红衫俱乐部”的办法。

  木兰花在听取过方局长的报告,说明了警方要采取的一连串措施后,十分冷静地说:“方局长,我认为马里坦在越狱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秀珍和高翔三个人,在未能除去我们三个人之前,他们要扩展势力的工作是不会进行的。”

  “是,警方将尽一切力量来保护你们。”方局长说。

  “不,我的意思和你不一样——”木兰花以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我们不应该在严密的保护下,反而要暴露行踪,引诱对方来攻。”

  “说得是!”穆秀珍激动“砰”地在桌上敲了一下。

  “兰花,”方局长沉声说:“不行,如今匪徒并不是要俘虏你们,而是要杀害你们,你们在明,他们在暗,这不是太危险了么?”

  “你放心,我们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我只是请求你答应一件事情。”木兰花镇定地说着,双眼炯炯有神,充满了坚定的信心。

  “什么事?”

  “在我们对付红衫俱乐部的匪徒期间,你授权高翔指挥全市警察力量,调度全市任何警务工作人员的权力,可以么?”

  “嗯——”方局长略为考虑一下,便说:“可以,我可以立即签署这一份文件,要用最快的方法,通知各有关人员。”

  “那就好了。”木兰花站起来。

  她一面站起,一面向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施了一个眼色,两人也跟着站起,木兰花说:“我们不必再参加会议了,请允许我们单独行动。”

  “好,请便。”方局长也站起来。

  他们三人一齐退出会议室,高翔低声说:“我们到何处去?”

  木兰花沉声说:“你的办公室!”

  三人走在寂静的走廊上,外面的风雨声,仍是隐隐可闻,高翔沉声说:“兰花,我明日你要单独行动的意思,因为警方内奸太多了!”

  “是的,但是我相信经过这一次事件后,只怕所有的内奸,都难免要暴露他们的身份了,高翔,你将肩负起整顿警务工作的重任来,你应该建议设立警官学校,从事训练优秀的年轻人,使他们成为真正为民除害的好警官!”木兰花说得十分沉痛。

  “唉,”高翔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未曾想到过这一点,可是在进行的时候,却会遇到种种旧势力的阻碍!”

  “所以,这次红衫俱乐部的匪徒大举来犯,大举收买警方的腐败分子,倒未始不是一件好事!”木兰花沉痛地说着。

  三人来到高翔的办公室门前,木兰花先贴耳在门上,倾听了片刻,这才向高翔点了点头。高翔取出钥匙,将门打开。

  三人走进去,木兰花又说:“我们即使在警局中,也不是安全的,高翔,你将武器先找出来,我们必需进行自卫。”

  高翔打开了一个钢柜,柜中有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三人拣了一些轻便的,可以携带的,带在身边,又穿上防弹背心。因为如今的情形,正如方局长所说那样,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他们是十分危险的,所以要尽量从坏处设想。

  穆秀珍一直在愤然自语:“哼,缩头乌龟,不知躲在什么地方,要是我们可以找到他们,那么,砰砰!一定要你的命!”

  她一面说,一面抛着手中的左轮手枪,熟练地将子弹轮弹开,褪出子弹,又上上子弹,这些她全是用一只手来进行的。

  那表示,如果她双手持枪的话,那么她就可以不断地发射,而无需因为上子弹而耽搁时间。

  穆秀珍所说的虽然是气话,但是木兰花却听出其中大有道理。马里坦越狱后,他自己当然藏匿起来,不会再出面。

  而派来暗杀她们的,全是一些喽啰,可能全是临时用金钱收买的歹徒,这些歹徒,平时恨透木兰花等三人,但是又不敢惹他们,如今有“红衫俱乐部”这样的匪党撑腰,又有巨额金钱可收,如何还不风起云涌来生事?

  在那样的情况下,即使对付一百次来犯的人,对马里坦还是丝毫无损。

  要对付马里坦,必定要先摧毁他的总部。

  木兰花深信,马里坦的总部,仍然在“雷库号”上。

  但,“雷库号”如今在什么地方呢?

  “高翔,”木兰花想了一会,抬起头来,“警方有多少架搜索机?我并不是指直升机。”

  “设备完善的,只有一架。”

  “有远距离望远镜设备?”

  “有的,飞机在三千呎高空通过望远镜俯视海面的话,可以看到从海水中跃上来的银鱼,也有攻击设备——”

  “我们不要用到攻击设备,你通知警方,准备这架飞机,还要三套潜水设备,三套降落伞,准备应用。”

  “兰花姐,”穆秀珍兴奋得涨红了脸,“我们可是要去寻找那艘渔船么?”

  “是的,”木兰花在她的肩头上轻轻地拍了拍,“我们将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你还是休息一会,以免行动起来没有精神。”

  高翔下达命令后,三人在高翔的办公室中,假寐片刻,等到天色微明时份,机场上报告说,一切已准备好。

  等到他们来到机场,已是清晨,暴雨过去,万里晴空,衬透出一轮红日,是一个十分适宜飞行的日子,木兰花自己又花了半个小时,亲自检查飞机机件,直至这架可以在海面上起飞和降落的搜索机完全没有问题,可供安全飞行时,三人才一起登上飞机。

  十分钟后,他们已飞到蔚蓝的,辽阔的天空上。

  朝阳的光芒,晒在碧油油的海面上,搜索机在飞出公海后,便不住地在上空作圆形盘旋,而盘旋的圆圈,直径不断扩大。

  用这种方法飞行,再加上远距离望远镜,他们几乎可以发现每一艘在海面上驶行的船。

  他们的搜索机飞得很高,自上而下看来,几乎每一艘船都停在海面上不动。

  负责观察的高翔,特别注意渔船,因为“雷库号”是以一艘大渔船改装而成的,在飞机离开公海六七哩的时候,他看到一大群渔船。

  在那一群渔船中,有两艘渔船,和“雷库号”差不多大小,但显然不是“雷库号”,因为高翔可以清楚地看到甲板上渔民正在工作,将一篓又一篓的鱼,倒入舱中,鱼儿在阳光下蹦跳着,发出一闪又一闪银色刺目光辉来。

  飞机继续向前飞去,高翔双眼凑在望远镜上,对海面上任何细小的东西,他都不肯放过。几乎是突如其来,他看到雷库号!

  那的确是雷库号!

  高翔的身子震了一下,低声说:“发现了!”

  木兰花“嗯”地一声,一拉操纵杆,飞机反倒向上升去,穆秀珍忽说:“兰花姐,已经发现雷库号了,快飞低些看清楚。”

  “秀珍,你怎知船上没有高射武器!”

  木兰花只说了一句话,穆秀珍便无话可说。

  高翔小心地调整着望远镜的焦点,“雷库号”在他的眼中看得更清楚了,他可以看到甲板上的一切情形。

  “怎么样?船上人发现我们了么?他们在做什么?”心急的穆秀珍,连珠炮也似地向高翔发问着,可高翔却一声不出。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高翔才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说:“秀珍,你来看看,雷库号上的人,似乎……都已经死于非命!”

  “死了?”不但穆秀珍感到奇怪,连木兰花也立时低呼一声,穆秀珍连忙凑在望远镜前,“雷库号”就在他们的左下方。

  穆秀珍看到船身几乎是停在海面上不动。

  她也看到了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这些人躺在甲板上,一动也不动,而在他们身旁,似乎有着已经凝固的血液。

  整艘船笼罩在死亡和神秘气氛中!

  穆秀珍看没有多久,便抬起头来。

  她还未曾说话,木兰花已经将驾驶飞机的工作交给高翔,她也从望远镜中观察着“雷库号”,她看到的情形也一样。

  她点算着甲板上的人,大约有三十来个,有的人手中似乎还握着武器,船身在缓缓前进中,不时倾侧!

  表示这艘船无人控制。

  若不是船上的人完全死去,那么大的一艘船,又怎会失去控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木兰花双眼仍凑在望远镜上,她向高翔做了个手势,高翔将飞机的高度降低,飞机绕着雷库号盘旋,离海面只有一千五百呎的时候,甲板上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了!

  那简直是地狱,三五十个死人,各人有各人的死法,但是惨剧似乎发生不久,因为每一个人的血,还在半凝结状态中。

  木兰花可以肯定,甲板上没有一个活人!

  这时候,就算不通过望远镜,也可以凭肉眼看出船上的情形。木兰花满面都是疑惑的神色,在她的一生中,不知曾经遇到过多少怪事,像如今的怪事,却是罕见的。

  木兰花无法想象为什么“红衫俱乐部”的总部,会出现这样的惨事,是火并么?是马里坦在惩罚部下么?是他们遇到敌人么?

  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可能。

  然而眼前事实,却是血淋淋的,有那么多的死人在雷库号的甲板上,而雷库号又显然没了操纵,只是在海上飘流。

  木兰花还在沉思,穆秀珍却已忍不住,说:“兰花姐,我们该在水面上降落,上船看过清楚。”

  “嗯,这个……”木兰花还在犹豫着。

  眼前的事情太奇怪,凡是太奇怪的事情,在未曾找出切实的原因前,总是小心对付的好——这是木兰花行事的信条,也是为什么她总会成功的原因。木兰花绝不是超人,只不过她行事大胆、心细,对每一个可能发生的事,都经过周密的考虑,所以事情的发展,往往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自然不会失败。

  “兰花,你可是疑心这些人是在装死么?”高翔问。

  “有可能,但是,我已注意到一个睁大眼睛的人,他眼睛睁得老大,已有五六分钟未曾眨一下,如果是装死——”

  木兰花才讲到这里,穆秀珍已猛地一击掌接了上去,说:“那是绝不可能的,谁能够五六分钟不眨一下眼睛,当然这些人全是真死人。”

  “秀珍,”高翔转过头来,“为什么雷库号上的人会全死了,你可说得出所以然来么?”

  “谁知道!”穆秀珍对高翔也这样慢吞吞的行事,感到了十分不满,嘟起了嘴,说:“下去一看,不就明日了么?”

  “好。”木兰花站起来,“准备下降,但是我们要小心,飞机要降离雷库号一百码处,别太接近。”

  “是!”高翔答应了一声。

  搜索机身倾斜,向下飞去,迅速地接近海面,木兰花仍然在望远镜中观察着雷库号,突然之间,她觉得雷库号正在向着飞机掠下的方向迅速地移动着,绝不像是没有人操纵模样,木兰花急叫道:“起飞,升高,快升高!”

  高翔正准备以他熟练的驾驶术,使得飞机如同燕子掠水也似的在水面上滑过降落,他突然听得木兰花这样吩咐,连忙拉动控制杆。

  机身震动一下,向上攀升。

  但是已经迟了!

  木兰花在望远镜中,清晰地看到雷库号的甲板,突然翻过来,那些“死人”,全部不见了,甲板翻过来后,是四座蓝殷殷的高射机枪!

  木兰花知道,这种高射机枪的射程,可以远达三千呎左右,而他们的飞机,因为已准备降落的关系,离海面只有六七百呎了!

  这时候,穆秀珍从窗中望下去,也看到“雷库号”上突如其来的变化,她尖声叫道:“死人,死人不见了——”

  她才叫出一句话,密集的高射机枪声已经响起来,子弹如一窝蜂也似地向上窜来,穆秀珍在剎那之间,只觉得机身一阵震荡。

  剎那间,她再向外看去,已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要说雷库号,连蔚蓝的大海,万里晴空都看不到了,她只看到火焰和浓烟,机翼下的油箱已中弹,开始燃烧。

  飞机被击毁了!

  穆秀珍陡地跳起来,她一跃起,又是一排子弹,呼啸着在她的头上掠过,浓烟已扑进机舱来,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惊天动地的声音在回荡着,地球的旋转速度,几乎快了一万倍,穆秀珍想大叫,但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只是双手乱舞着,突然间,像是抓到了一个人的手臂,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劲风扑过来,扑散了浓烟,她看到海,海水竟离得她如此之近,那是她万万意想不到的,她还未决定是不是往下跳,有人在她的身后,猛然推了一下。

  穆秀珍抱着头,从烈火包围的机舱中跳出,她迅速插入清凉的海水中,她一到海水中,睁开眼来,只觉得那是一场恶梦!

  海水中起了一阵震荡,无数白色的气泡向上升起,搜索机的残骸,也跌到水中,穆秀珍在海里,可以看到海面上的火光。

  汽油浮在海面上,还在燃烧中!

  接着,穆秀珍看到一个人,在自己的左方,向前游过来,穆秀珍迎上去,两人在海中相遇,那是高翔。

  高翔的左颊上,渗出一丝一丝的鲜血来,他显然已受了伤。穆秀珍一见到高翔,一时之间,竟忘记自己在海中,她张大口,想要叫高翔,可是才一开口,又咸又苦的海水已向口中涌来,高翔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向上指了一指。两人一齐游出十来码,向水面上升。

  水面上的烈火已渐渐熄灭,海面上浮满了五颜六色的油斑,穆秀珍一冒出水面,便叫道:“兰花姐呢,兰花姐呢?”

  高翔并不出声。

  他并不是不想回答穆秀珍的话,而是他一升上水面,便看到四周围的情形,他一时之间,觉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雷库号”就在他们的不远处,而十来艘快艇已经飞快地向他们驶来,形成一个圆圈,将他们两个人围在中心。

  每一艘快艇上,都有人持着手提机枪。

  最前面那艘快艇的艇首,站着一个穿着一件鲜红色上装的胖子,他所发出的笑声,夹在快艇的引擎声中,听来更加刺耳。

  那胖子就是马里坦!

  穆秀珍只问了两声,便看到眼前的情形。

  她紧紧地握住高翔的手,也觉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她耳际只觉得嗡嗡直响,兰花姐呢?兰花姐,她……她在什么地方,她!是不是也及时从燃烧中的机舱中跳出来,如果是的话,那么她为什么还不浮上海面来?她没有潜水设备,怎能在水中久留?

  穆秀珍只觉得天旋地转,似乎比刚才身在燃机的飞机中尤甚。她只是依稀听得高翔用十分沉痛的声音在她耳际说:“秀珍,坚强些,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秀珍,坚强些!”

  穆秀珍在心底处低低地叫道:“不错,我要坚强些,不论怎样,我都要坚强地挺着,绝不能就这样倒在敌人面前!”

  她定了定神,睁开眼来。

  那十来艘快艇已经停止前进,排成了一个约十码的圆圈,将他们两人围在当中,马里坦的笑声,来得更加刺耳。

  其中一艘快艇有人抛下一条绳来。马里坦得意地说:“快抓住绳子上来吧,浸在海中的滋味,只怕不怎么好受。”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抓住绳,但他们两人全是一样的心思,抓住绳后猛地身子向后一仰,用力一拉!

  那一拉,将在快艇上握住绳的两个大汉,拉得“扑通”,“扑通”地跌进海中!马里坦又怪笑起来,说:“你们已一败涂地,还作垂死挣扎,那不是太可笑了么?”

  “放屁!”穆秀珍的声音嘶哑,还是大声地骂着:“总有一天,到你叩头求饶哩!”

  “穆小姐,要我提醒你一件事么?”马里坦仍笑嘻嘻地说:“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看到飞机堕海之际,只有你和高翔两人,从机舱中跳出来!”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只觉得一阵心寒,忍不住发起抖来。木兰花没有跃出机舱,那么她当然随着飞机沉向海底,这……

  他们两人,简直没有勇气再向下想去。

  然而,马里坦残酷的声音,却逼他们往下想去。

  “木兰花在机舱中,和飞机的残骸,一齐沉下海底,你们想,她活着的可能是多少?”马里坦拍着他的大肚子,尖声问。

  她活着的可能是多少?任何人都可以明白的问题。当飞机下堕时,燃烧剧烈的程度几乎达到真空状态,一堕入海中,海水涌进近乎真空的舱中,虽然火立时熄灭,但是涌进机舱的那股冲力……

  木兰花可以活着的机会是多少呢?

  穆秀珍难过得讲不出话来。

  “永远活着。”高翔沉痛地说:“她将永远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哈哈,”马里坦笑说:“就让她永远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好了,只要她不活在这个世上,那么她就不能再和我作对了。”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互望了一眼,在那一剎间,他们都有了决定,那决定就是:即使忍受着侮辱,他们也要活下去,为兰花报仇!

  “你想怎么样?”高翔装成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气。

  “我们到雷库号上详谈,如何?”

  “好!但不论你要我们怎样,先要派人去寻找一下兰花——”高翔吸了一口气,说:“不论她……是死,或者还活着。”

  “当然,我们会派人去找她的,”马里坦一挥手,又有两艘快艇驶过来,艇上有十几个潜水人,手中都有着水底发射的武器。

  “我不能不承认木兰花神通广大,她可能没有死,但是当我们的水底搜索队开始搜索之际,她就算不死,也难以再活!”马里坦得意地说着。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望着那两只船全副潜水配备,而且还携带着水底发射武器的人,他们的心又陡地凉下来,凉得如同浸在冰水中一样。

  木兰花是有着过人的应变力量,在寻常人几乎没有生存可能的情形下,由于应付得宜,她可能死里逃生。

  但就算她随着飞机跌下海去还没死的话,遇到这二十个全副武装的蛙人,那自然是万无生理,这二十个人,足可以在海中对付一队虎鲨,何况是一个人!

  高翔忙叫道:“马里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木兰花活着么?”

  “我当然不想!”马里坦狠狠地说:“我对她已经完全绝望,我只希望她死,不希望再和她合作。这也是对你们两人的教训:别使我绝望!”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眼看着两艇上的潜水人,一个接一个地跳到海中,他们每一个人,更配备有水中推进器,一到海里,便像鱼也似地游开,势子之快,就算是鱼儿,也不过如此。

  “你们还不上来么?”马里坦冷冷地催着。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互望了一眼,两人怀着比铅还沉重的心情,向一艘快艇游去,那艘快艇是长里坦指定他们游去的。

  两人一上快艇,快艇便向“雷库号”驰去。

  他们一齐注视着海里,海水十分清澈,甚至可以看到那些潜水人,在水中活动的情形,然而转眼之间,快艇便已接近“雷库号”了。

  在匪徒的武器指吓下,他们两人上了甲板。

  马里坦也走上甲板,高翔想接近他,出其不意地与之同归于尽,但马里坦显然和一般的匪党首脑不同,他身子肥胖,但是头脑极其机灵,他绝不让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接近他,在他的身旁,有五个大汉保护着他,使得高翔难以妄动。

  “欢迎两位再上雷库号!”马里坦笑嘻嘻地说:“并且希望你们从此以后,听从我的吩咐,认识到如果和我作对,那是最愚蠢不过的事情。”

  “我们开始认识这一点了。”高翔忍着气,“但是我们可以知道甲板上的死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回事么?”

  “当然可以,我们将是自己人了,是不是?”

  马里坦将“自己人”三个字,说得特别大声。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哼”地一声算是回答。

  “我这艘船的设计,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你们看!”马里坦陡地一挥手,只见几块甲板,忽然翻过来,死人又七横八竖地出现。

  即使是高翔和穆秀珍两人站在甲板上,陡地看到眼前这种情况,也不禁吃了一惊。但是他们随即看出,那根本不是真人。

  木兰花和他们三人,在飞机上看到“雷库号”的甲板上满是死人,曾经想到过那些死人全是假装,但他们却未曾想到,那些只不过是蜡像——制作得几乎和真人完全一样的蜡像,在甲板上看来,惨像是如此触目惊心,似乎那种暗红色的“假血”,也有浓洌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呆了半晌,他们失败了,他们不得不承认马里坦非同凡响的计算,但是他们却失败得绝不心服。

  他们心所以落得如今处境,一则是为“雷库号”上设置的巧妙,另一方面,当然是有奸细走漏了他们行动的消息!

  如果不是马里坦早已得到他们三人驾着搜索机来寻找“雷库号”的话,他又怎会使用这巧妙的装置,来诱得他们将搜索机飞到高射机枪的射程之内?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同时感到一阵内疚。

  因为,当他们发现“雷库号”甲板上的情形后,两人几乎毫不犹豫的便要降落看个究竟。

  如果不是他们两人,木兰花或者会采取第二个办法,而不会贸然将飞机降低,送到高射机枪射程里,那么,木兰花就不会——两人想到这里,只觉得一阵心痛。

  马里坦笑说:“怎么样,从这艘船上的布置,你们便知道“红衫俱乐部”是如何地不可抗拒了是不是?”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仍不出声。

  有两条大汉,端过一张帆布软椅来,马里坦懒洋洋地坐下去,说:“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你们两人是否愿意服从红衫俱乐部的指挥?”

  两人的身子一震。

  “我认为,”高翔想拖延时间,“我们先要休息一下,换上一件干净衣服,再来讨论这个重要问题,你认为怎样?”

  “废话,”马里坦竟一口拒绝,“如果你们还不答应,我也不想多浪费时间。”

  “那么——”高翔苦笑一下,“我是警方的高级人员,和你合作或者有用处,穆小姐只是平民,先将她遣送回去吧!”

  “高翔,别在我面前弄什么花样,你和穆秀珍两人,从今日起,便成为红衫俱乐部的会员,你们若是答应,立即就举行仪式,办手续。”马里坦顿了一顿,“如果不答应的话,那么,你们就去步木兰花的后尘,我绝不会真的希罕你们!”

  马里坦竟不容他们拖延时间,这令得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为难之极,他们面青唇白地站着,马里坦冷冷地望着他们。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中,只听得快艇引擎声飞快地传近,一队坐着潜水人的快艇向“雷库号”驶近,一个潜水人除下钢帽,兴奋地叫道:“首领,木兰花已经死了!”马里坦的身子挺了一挺,说:“是么?”他声音虽然像是若无其事,却掩不住他内心的喜悦。

  木兰花死了!除了这个对头后,自己便可以为所欲为,马里坦闭上眼睛,似乎已看到“红衫俱乐部”的势力在东方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你们发现了她的尸体?”马里坦问。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

  他们要互相靠在一起,才能避免跌倒。在听得那潜水人高叫木兰花已死后,两人的眼前,只觉得一阵阵地发黑,天旋地转。

  “没有,但那飞机的残骸,完全播入海底的积沙中,没有人可以活着出来,如果要看她的尸体,”那潜水人兴冲冲地说:“只要将飞机吊起来就行。”

  “不必了。”马里坦表示满意地挥了挥手。

  那一队潜水人一个一个走上“雷库号”的甲板上。

  由于他们身上全副潜水配备,他们的脚步,十分沉重,有的人早已将眼罩除去,有的人一面走,一面在除着眼罩。

  其中有一个人,步伐笨拙地向马里坦走来。

  “什么事?”马里坦瞪着那人。

  “我在海底找到一样东西——”那人一面说,一面用力地转着眼罩,所以他的声音听来十分模糊,“首领一定有兴趣的。”

  “是什么东西?”马里坦又懒洋洋地在椅子上躺下来。

  那人穿过两个保镖,来到马里坦的面前,他已经掀起头罩,说:“就是这个,首领,你看到没有?”

  那人已来到离马里坦极近的前面,他一手掀起眼罩,一手伸向前。但是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没有看出他手中的是什么,因为那人是背对着他们,而那人的脸面如何,他们也未曾看清楚,那人虽然掀起眼罩,但是未曾完全除下来。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只看到马里坦的脸上原本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态,只是爱理不理地望了一下,但突然间睁大了眼睛。

  他在睁大眼睛后,脸上现出滑稽之极的神情来,紧接着,他的面色变得比纸还白,而忽然间,他又尖声怪笑了起来……

  

  **                      **                        **

  当那架搜索机中弹的时候,木兰花正站着,她因为机身的震荡,而滚跌下来,她的肘部撞在座位下的一只箱子上。

  那只箱子放的是准备飞机失事时紧急用的东西,有穿着简单的防火衣,和一拉就充满气体的救生圈等等。

  木兰花还未曾站起来,飞机就已着火,她一手拉开了那只箱子的盖,拿起一件防火衣,立即套在身上,先将穆秀珍拉到舱门口,推了出去,然后,她站起身来,摸到驾驶室的一个掣,用力按了一按。

  搜索机的驾驶座上,有着逃生设备,木兰花一按动逃生掣,高翔便被座椅上的弹簧,弹出机舱外,落入海中。

  这时候,木兰花还有时间逃生。

  但是她却不走。这是她在拿到那件防火衣后决定的,在浓烟中,她拉上防火衣上的氧气面罩,面罩中有足够一小时用的压缩氧气。

  她连跌带爬,来到机舱门口,烈火卷向她,虽然穿着防火衣,也热得混身是汗,如同全身都要被烧裂一样。

  飞机从中弹到跌入海中,其实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是烈火中的木兰花,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水花溅起来,火熄了。

  木兰花在机舱门口,飞机一浸入海水,还未曾涌进机舱,那股极大的冲力尚未曾产生之际,她已经跳出来。

  木兰花向海中沉下去,她看到穆秀珍和高翔两人在挣扎,她只是向下沉,将自己隐没在海底的一大簇在随水飘动的鱼群中。

  然后,她看到飞机的残骸播入海底的浮沙中,浮沙扬起来,将整个海底都弄得极浊,当浮沙渐渐沉下去后,飞机的残骸,几乎全部埋在浮沙中。

  这正是木兰花所希望的。

  在“雷库号”甲板上突然起了变化之际,木兰花已经知道,马里坦是一个真正的敌人,是她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凶狠,狡猾的大敌!

  木兰花隐在珊瑚丛中不动,她知道马里坦一定注意到有几个人从飞机中跳出来,自然也会派水底搜索队来找她。

  她已经在马里坦手中失败过,她要忍耐着,等着水底搜索队下来。

  她面罩中的压缩氧气,可以使她在水中停留一小时,虽然潜得太深,海水压力使得她的血液涌向脑部,产生昏眩的感觉,但她受曾过武术训练,知道如何去忍受不利生存的环境。

  她顺着海底的暗流,使身体作缓慢而柔软的起伏,以减轻海水的压力。

  这样她便可以潜在海底。一般来说,在这样深的海底,若是没有特制的潜水头罩,是很难久待的。

  木兰花耐心地等着。

  终于,她等待的人来了。

  透过碧蓝的海水,她看到二十多个全副潜水配备的潜到海底,四下游开来。下水的人都有戴着潜水眼罩,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木兰花也紧张起来,因为她的行动是否成功,不但关系着她自己的生命,而且也关系着高翔和穆秀珍两人!

  她又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向她藏身之处游来,她便伸手轻轻地在海底上按了按,将海沙泼得扬起,造成小小的一团,升起一些气泡来。

  她的诱敌方法成功了,有一个潜水人向她游来。

  木兰花取下头箍弹出的利刃,静静地等着。

  那“红衫俱乐部”中的匪徒,越游越近,来到木兰花的近前,由于那一大丛珊瑚又高又密,他仍然未看到木兰花。

  那人看来,十分小心,他在珊瑚丛外,巡视了一阵,又游开去,木兰花心中不禁暗暗着急,因为她的计划是要在海底不声不响地对付一个人,如果那个人召同伴来,那么木兰花这半天的等待,就算是白费了,她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因此,木兰花一看到那人像要离去,她连忙向上升了几呎。她身上还穿着灰白色的防火衣,所以当她向上升之际,突然在珊瑚丛中出现的灰白色影子,又将那个匪徒吸引住,那匪徒手持着枪,向前游过来。

  木兰花终于将那个匪徒引来,可是这只不过是第一步,那匪徒手中有着水底发射武器,那是特制的鱼枪。

  这种强力的鱼枪,可以在十秒钟内,连续发射八支能洞穿虎鲨腹部的鱼叉,是水中十分厉害的武器!木兰花对着那个渐渐游近的匪徒,身子一动也不动,而她的左臂,则有意地缠住了一簇珊瑚,防火衣将她全身罩住,看不清她的面目。

  但是那个向她游近的匪徒,却可以看清楚那是一个人!只不过他并没有将那人和木兰花联系在一起,因为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穿着白袍的怪人。

  “那是什么人呢?”那匪徒心中暗忖:“看来他已经死了,不管他是死是活,还是先给他一枪的好,免得出乱子。”

  那匪徒已来到离木兰花只有两码处。

  他停止前进,端起鱼枪来,准备放射。

  也就在这时候,木兰花陡地一个翻滚,海底的浮沙,一齐搅上来,眼前的目标已失去,那匪徒知道不妙,掉头便游,然而,木兰花却像是大鱼一样地追上来,在那匪徒还不知道敌人已来到身旁,利刃已经刺进那匪徒的胁下。

  木兰花绝不想被人注意到珊瑚丛里的恶斗,是以她将利刃刺进那匪徒的要害后,并不拔出来,那样,大量的鲜血便不会涌出,也不会将海水染红。

  那匪徒几乎是立即就死去,木兰花将他的身子,拖进了浓密的珊瑚丛中,而那时,大部份的匪徒,恰好发现那架飞机的残骸。

  没有人注意到那场恶斗,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其中的一人已经死了,正是死在他们要找寻的木兰花手中。

  五分钟后,木兰花从珊瑚丛中游出来。

  她大胆地接近其它匪徒。

  而其它的匪徒甚至连望也不向她望一眼。因为木兰花已换上全套潜水人的设备,透过眼罩,只依稀看到一个人双眼,绝不能够认得出那究竟是什么人来,木兰花跟着他们在海底游了一会,又跟着他们一齐上船。

  最后,木兰花上了“雷库号”。

  她上了“雷库号”,看到马里坦后,便粗着喉咙,向马里坦走去,她直等到马里坦的前面,手中的鱼枪对准马里坦的肥肚子,她才将整个眼罩掀起来。

  当时,高翔和穆秀珍两人,还不知道站在马里坦面前的那人就是木兰花,他们只是惊讶,何以马里坦的面上忽然会有这样的神情。

  当马里坦看到站在面前的是木兰花时,他当真想哭出来,可是却又副不出眼泪,只好以一阵十分奇特的声音,笑起来。

  木兰花微笑着,她将眼罩掀下来。

  “砰”地一声响,眼罩掉在地上,她抖开了一头秀发,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全身皆震,失声叫道:“兰花,是你!”

  他们两人一叫,围在马里坦四周围的保镖,立时转过身来,高翔哈哈大笑,脚步轻盈,伸手在那几个手持机枪的大汉肩头上,各自轻轻拍一下,说:“喂,你们的首领,只怕不会好脾气,我劝你们还是小心一点,不要令他发火的好!”

  那几个大汉,立即看到了眼前的情况。

  木兰花的手指在鱼枪的板机上,枪口对准马里坦的肚子,那一枪射下去,马里坦或者可以不死,可是他的肚子中多了一柄鱼枪,那滋味自然绝不好受,是以他们也立即如同木偶一样,一动也不动。

  那几个保镖站着不动,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却老实不客气,将他们的手提机枪,一齐“接收”过来,每人肩挂两柄,手提一柄!

  他们两人退到马里坦的身边,一边一个,机枪的枪口对准马里坦的左右太阳穴,马里坦刚才还在力充镇定,但此际已面如死灰。

  “马里坦,”高翔故意用冷冰冰的枪口去碰马里坦的太阳穴,他每碰一下,马里坦的口角便牵上几次,如同发羊痫症一样,“你刚才还说红衫俱乐部不可抵抗,你可还坚持这意见么,如果你已改变意见,我们愿听高论。”

  “你……你们……你们……”

  马里坦的声音发着抖,一句话也说一完全。

  而这时候,甲板上,“红衫俱乐部”的匪徒越聚越多了,这些人当中并不是瞎子,因此所有人一看到这种情形,便立时不动。

  木兰花拿开鱼枪,说:“马里坦,在这样的情形下,你应该讲些什么话,我相信不必我提示,你一定可以知道的了?”

  “是……是……”马里坦总算讲出一句话来,“你们快退开去,绝不准上甲板来,还不快退,可是要我的脑袋开花么?”

  马里坦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哭叫出来的。

  甲板上的匪徒,你推我挤向甲板下的船舱中走去。

  转眼之间,甲板之上,便空荡荡。

  “马里坦,”木兰花的声音仍然十分平静,在她的声音中,是永远找不到胜利的兴奋,她可以十分冷静地对待重大的胜利,所以她的胜利可以持久,“你应该回到什么地方去,想必你自己一定也知道的。”

  “是,是,我知道。”我愿意回到监狱去,我愿意现在就在监狱中!马里坦冷汗直淋,战战兢兢地说着,混身哆嗦。

  当然,在监狱中,比被人在两边用机枪对准太阳穴好得多。他这两句话,可以说得是由衷之言,而且,他这时候,居然信起上帝来,他祈求上帝,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手指千万不要忽然发抖,若是他们的手指一抖……

  马里坦想到这里,他流下来的汗可以洗脸了!

  “不错,监狱。”木兰花说:“回监狱后,你还可以越狱,是不是?”

  “不……不……我不越狱了。”

  “那要有保证。”

  “保……证?这……这……”

  “这很简单,你将警方受贿者的名单给我,我们消除警方的叛徒,你自然不会再逃狱,你说这个保证,是不是合理。”

  “合……得得……得得……理。”

  在“合”字和“理”字之间的“得得”声,是马里坦牙齿相叩的声音,他对着腕表,哑声说:“理查德,你上来。”

  一个汉子在舱口内探头探脑地望着,不敢走过来。

  “你在我的舱房中,椅垫之下,去取那紫红色的活页夹来。”马里坦吩咐着:“快去取来……我等着要用它,不要取错。”

  “是!”那个叫“理查德”的答应了一声,又缩回去。

  不一会,他捧着一只紫红色的活页夹,战战兢兢地向前走过来,将那活页夹交给马里坦,马里坦又递给木兰花。

  木兰花正准备伸手去接,可是一转念间,她后退一步,说:“放在地上。”

  马里坦震了一震,说:“我能弯下身子么?”

  穆秀珍在一旁,待要伸手去接,可是木兰花喝道:“别碰那夹子,令他放在地上!这夹子中,可能有古怪,要小心些。”

  马里坦的牙齿,又得得地相叩起来,他弯下身,将夹子放在地上,木兰花用脚一拨,将活页夹拨到了七八呎外,对着活页夹开了一枪,鱼枪穿透活页夹,钉在甲板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木兰花才过去,拔起鱼枪,取起那活页夹来。

  她打开夹子,看了看便合上,抬起头来,说:“马里坦,你可以站起来跟我们走了,秀珍,别忘他这艘船上的花样多,你们两个人,将他挟在中间。”

  高翔一伸手,勾住马里坦的手臂,将他整个人都提起来,马里坦双足发软,几乎难以走得动,他几乎是被高翔推着,慢慢向前推去的。

  好不容易,来到了船舷上,木兰花放下了绳梯,说:“爬下去!”她自己一跃而下,到了大船旁的一艘快艇上。马里坦肥胖的身躯,沿着绳梯爬下去。穆秀珍和高翔两人,也跃上了快艇,他们两人的枪口,仍然对准马里坦。

  马里坦慢慢地向下移动着。只差两级,就可以落到小艇中来了,就在此际整道绳梯,突然以极之惊人的速度,向上缩去!

  穆秀珍立即板动枪机,扫出一排子弹!

  穆秀珍的反应,已经可以算是快到极点的,但是,那绳梯上扬的速度更快,所以那一排子弹,竟完全射空。

  而那条绳梯,因为上扬的势子实在太快,向上扬起来,等到高翔端起手提机枪,待要向上发射的时候,绳梯已将马里坦抛到船上的另一面,再也射不中他了!

  这一切变化,只不过花去一秒钟!

  而“雷库号”的甲板上,立即涌出人来,木兰花迅速地发动引擎,快艇以惊人的高速,划破水面,向前冲去!

  快艇冲出二十来码,密集的枪声,,已自“雷库号”上发出,子弹射在海面上,激起一股又一股的水注,剎那之间,海面如同沸腾一样。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想要还手,木兰花已喝道:“伏下,伏下,千万别浪费子弹,他们一定会追上来的,等他们追近才发射!”

  木兰花将小艇的速度控制在最高的一档上,快艇的艇首翘起来,将海水划成两道,在快艇的两侧,飞掠而过。

  五分钟后,他们离开雷库号已渐渐拉远。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心想马里坦只怕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雷库号”只怕不会追上来。然而,就在这时,雷库号又出现。

  巨大的“雷库号”以惊人的速度向快艇接近!

  它在刚开始追来的时候,离快艇足有五百码,但是不到五分钟,距离便已缩成三百码,而且恰好在这个时刻,快艇的引擎,发出一阵如同干咳也似的声音,告诉驾驶快艇的木兰花:油用完了!

  快艇陡地停下来!

  在快艇停下来后的一分钟内,“雷库号”来到离他们只有七八十码处,穆秀珍大叫着,站起身子来,向前拼命地扫射。

  高翔望着木兰花,面上现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雷库号”正在全速向前冲来,穆秀珍扫出的子弹,一颗又一颗地嵌进“雷库号”的船身,但是由于“雷库号”的木板中,镶有防弹的钢板,所以机枪子弹,绝对害不了船身。

  “雷库号”越来越近了!

  五十码……四十码……三十码……

  快艇已经因为“雷库号”全速向前冲来而左右摇幌着,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大小悬殊,“雷库号”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快艇撞沉。

  非但可以将快艇撞沉,而且可以将快艇撞成碎片!

  在快艇上的三个人,当然也要同归于尽了!

  

  **                   **                     **

  在警局总部中,方局长背负双手,在通讯室中来回踱着步,几个通讯员正紧张地在工作着,整个通讯室中的气氛十分紧张。

  其中一个通讯员直了直身子。

  “有消息了么?”方局长连忙问:“可是搜索已经有消息了?”

  “没有。”那通讯员摇了摇头,“没有法子联络,飞机的通讯设备没有理由损坏,应该是整架飞机都已毁去了。”

  “唉,搜索队的报告回来了没有?”

  “并无发现。”

  方局长伸手搔着头,他的头发,本来就已经花白,在这一小时中,似乎更多了许多白发,自从高翔的搜索机忽然中断联络后,那是多么令人心焦的一小时啊!

  方局长在飞机一失去联络后,便立即派出水警轮,还请求军方派出飞机,去协助侦察那架搜索机的下落。

  然而,一小时过去,一点结果也没有。

  高翔,木兰花,穆秀珍三个人全在那架飞机上,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无情的大海,就这样葬送了他们的生命?

  方局长的脚步声,不断地敲打着地板。

  他实在难以想象,如果木兰花等三人牺牲了,凭现有的警方力量,能不能遏阻“红衫俱乐部”以本市作据点向东方扩张势力!

  当然优秀的警务人员很多,但是被收买的人却也不少,而且最致命的是无法分办谁是被收买了!

  方局长额上渗出了涔涔的汗珠来。

  通讯室的门,就在这时候被打开来。

  局长的副官站在门口低声说:“报告局长。”

  方局长陡地抬起头来。

  “局长,有人求见。”副官敬礼后,立即报告说。

  “不见!不见!你看不到我有要事么?”

  “是局长,我已向来人说了,来人说,局长如果见他,那事情或者就没有什么要紧了。”副官恭敬的回答着。

  “来的是谁?”

  “一个胖子,自称是男爵。这人好像就是越狱的——”

  马里坦男爵!方局长的心中,立时闪过这个魔鬼一样的名字来,他竟敢直趋警局总部来见自己,这未免太大胆了。

  他是恃着什么,才如此大胆呢?

  多年来的警务工作,使方局长立即知道,马里坦的生中一定握着极有力的王牌,要不然,他是绝不会前来总部的。

  因为他是一个正被通缉的逃犯,任何警员见到他,都会拘捕他,居然敢直趋警局总部,他是为什么而来?

  方局长匆匆地走出通讯室,来到会客室中。

  出乎他意料之外,一个胖子站起来,那显然不是马里坦男爵,只是一个外貌如同商行老板般的一个中年人。

  “你是——”方局长不免有点怒意。

  “男爵不便亲来,我是他的全权代表。”

  “好,请坐,事情怎样了,你不妨开门见山说,不必拖泥带水。”方局长在他前面坐下来,焦急地搓着手。

  “高翔,木兰花和穆秀珍三人的搜索机,被我们击落了。”那胖子缓慢的说。

  这本是方局长意料中事。

  但被证实真有此事时,他还是不免全身震了一震,他几乎是呻吟也似地说:“他们三人,如今怎样?”

  “他们在我们的手中,也是男爵派我来的原因。”

  “你们——”方局长霍地站起来,“实在太猖狂了,我从来也未曾见过像你们这样胡作非为的匪徒,你们以为可以逃脱法网么?”

  “局长阁下,那或者是你少见多怪吧!”

  方局长狠狠地盯着那胖子。

  当然,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逮捕,还可以吩咐手下先让他受点“教训”。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木兰花等三人还在他们的手中。

  好一会,方局长终于又坐下来。

  “你们想要什么条件,快提出来。”

  “条件很简单,只要你签两个字就行了。”

  “签两个字?”方局长有点不明白。

  “是的,签在这份文件,和这七张收据上。”那胖子取过一迭纸张,“这实在是轻而易举办到的事。”交到方局长的面前。

  方局长望了望那胖子,才俯身去看文件。

  他才看了一行,面上便已经变色,那一行文字是“我,志愿参加红衫俱乐部为会员,尽会员的义务和享受会员的权利……”

  方局长感到一阵昏眩,伸手按住那份文件,抬起头来,目射怒火,说:“不行,这是什么,你以为我会签字么?”

  “还有几张收据,你先过过目。”胖子平和地说。

  方局长的手在发抖,收据一共有七张,照日期来看,每个月一张,每一张的数额都是五十万英镑,七张收据合计就是一笔极其庞大的数目。

  “那笔数目,在你签字后,我立即就付给你,会付现钞,怎么样,我想你不再拒绝了罢,局长阁下,快签字罢!”

  方局长只觉得怒气往上冲,他绝料不到,红衫俱乐部居然派人来公然向他行贿,他怒不可遏地站起来,那份文件和七张收据,早已被他紧紧地成一团,他将纸团狠狠地向那胖子掷去,同时人也冲过去,有力的双手,紧紧地将那胖子胸前的衣服抓住,将那胖子从沙发上直提起来。

  他大叫:“来人,来人!”

  两个警员应声而进,方局长将那胖子猛地推向椅中,转过身去,说:“将这个人逮捕,他是要犯,由得你们去教训他好了!”

  方局长气冲冲地走到门口。

  那胖子的声音又传过来,说:“方局长,我的交涉如果失败,那么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三个人——”

  方局长的一只脚已跨出门,但是他陡地站住。

  他深深地吸口气,转过身来。

  那两个警员已一边一个,架住那胖子,将那胖子提起来,方局长犹豫片刻,说:“放他下来,你们出去。”

  那两个警员不知道何以方局长在剎那间会改变主意,都茫然地放开胖子,又走了出去。

  那胖子轻松地整理着衣领。

  “什么条件,交换他们三个回来。”方局长面色苍白,厉声问。他的声音,在不由自主间,有些微微发抖,那是由于他心中激动之故。

  那胖子拾起被方局长弄趋的文件来,说:“虽然趋了,但还是一样生效,你签八个字,一小时后,他们三人就会和你再见面。”

  “什么?”方局长大声吼着。

  “签八个字。”那胖子狡猾地笑着,“或者将我逮捕,那么,你再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三个人,他们可以说是死在你的手中。”

  方局长的呼吸急促起来,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数十年来警务工作,使他养成了刚正不阿的性格。

  而眼前这个胖子,却正在威逼他,更要他参加匪党。

  他当然不能签字,一签了字,他一生的清白就完结,他数十年苦心建立起来的声誉、地位,也毁于一旦,荡然无存。

  如果,生命受到威胁的是他自己,他将毫不犹豫地拒绝签字,但如今,受到生命威胁的却并不是他,而是三个年轻人!

  那三个年轻人……方局长的眼前,浮起他们的影子来,高翔本来是不务正业的人,自命侠盗,却干着违法的勾当,但是他自从参加警务工作后,他的聪明有了正当的出路,在短短的时间中,已为警方立下多么大的功勋!

  这样的一个有为的年轻人,能看着他死去么?

  方局长又想到了木兰花,那是罕见的年轻人,智、仁、勇俱全的完人。穆秀珍是那样地天真灿烂,那样地可爱。

  这些年轻人,能让他们死去么?

  不能,不能,当然不能。但,要救他们的话,自己就得在文件中签字!自己就得参加“红衫俱乐部”,作为这个匪徒组织的一员!

  他沉思着,心中犹如被绞盘在绞动一样。

  他额上的汗珠,涔涔而下,令得视线更加模糊。

  “怎么样了?局长阁下,男爵给我的时间,并不是太多啊!”那胖子将那些文件,一张一张地摊平,放到方局长的面前,“而且,你可以放心,这件事除了我,男爵和你三个人之外,只要你一直保持着忠诚态度,是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的。”

  那胖子的话,方局长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只是想,“怎么样,我应该怎样,是不是应该牺牲自己,来救他们三个人呢?”

  “我要求保证。”方局长陡地抬起头来。

  “你的意思是——”

  “我要他们三人先回来。”方局长坚定地说。

  “局长阁下,这不是开玩笑么?”

  “一点也不,你说他们三人在你们手上,有什么证据?就算他们真的在你手上,你又怎样能保证我签字后,他们可以安全?”

  “红衫俱乐部的名义,便可保证,如果你不签字的话,那么事情的发展,就令人十分遗憾了,他们三个都是使人珍惜的年轻人!”那胖子仍在整理着那些文件,“看来我的任务失败了。”

  “慢,”方局长的声音在发抖,“你保证我签了字后,他们一定能回来?”

  “当然,那时,我们全是自己人了。”

  “好,”方局长的声音听来十分悲惨:“我……签!”

  那胖子将那一迭文件,慢慢地向方局长推过去……

  

  **                      **                       **

  “雷库号”,离快艇越来越近,三十码……二十码……十码……快艇已经急促地起伏着。由于“雷库号”的来势实在太快,快艇上的三个人,连应变的念头都未想到。等到“雷库号”来到十码左右之际,木兰花高叫道:“跳到海里去!”穆秀珍和高翔两人却一动也不动!

  在那样的情形下,跳下海去的生存机会更微!

  事实证明,他们是不是跳下海去,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雷库号”突然停下来,一张金属丝的大网,发出“铮铮”声,疾罩而下,将整艘小艇罩在网中。

  “雷库号”撒出那金属网后,仍然向前行驶,“轰”地一声响,将快艇撞碎,三人被震起来,恰好被那张网兜住,拖到甲板上。

  那张网用极细极细的金属丝编成,却十分坚韧,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三人在网中,连连挣扎,但结果还是被拖到甲板上。

  穆秀珍在网中大声喝骂,高翔铁青着脸,木兰花则沉声说:“镇定些,别出声,尽量保持镇定。”木兰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可是这时候,她的面色,也变得极其苍白,她从来未曾遇到过这样狡猾,这样难以对付的敌人!

  好几次,她在失败的边缘中反败为胜,但是好几次,她又从胜利的宝座上,跌进失败的漩涡中,如今她又遭到彻底的失败,她还能够再反败为胜么?木兰花并未丧失夺取胜利的信心,她也知道那希望是微乎其微的。

  他们三人,被金属网罩着,在甲板上拖行了几码,便停下来。他们在网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匪徒在他们身边指点。

  他们也可以听到匪徒们的讥笑声。

  穆秀珍好几次要破口大骂,却被木兰花硬按下来,过了极其难堪的十五分钟,在甲板上围住他们的匪徒,突然静下来。

  一个穿着鲜红色外套的胖子,向前走来。

  那胖子正是马里坦。

  看来他已换过所有衣服,半秃的头已经过小心的梳理,可能还喝了一点酒,当他落在木兰花等三人手上时,他的脸色,难看得就和木乃伊一样,但此际居然红光满面,他一直来到离木兰花等三人不到两码处才停下来。

  他轻轻地弹了弹雪茄,说:“两位小姐,一位先生,我认为我们之间的游戏,已经结束了,你们三人认为怎样?”

  木兰花的回答,十分简单,她冷冷地说: “奇怪,你看不到我们仍在呼吸么?”

  “小姐,你的意思是,只要你不死,那我们之间的斗争,便没完没了,是不是?”马里坦突然“格格”地怪笑起来,笑声十分可怖。

  “不错。”木兰花坚定的回答。

  马里坦耸了耸肩,已有人替他搬来帆布躺椅,他舒服地坐下来,说: “小姐,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计划是如何进行的么?”

  “哼!”在网中传来的只是冷笑声。

  “现在,我的代表已经在警局总部,晤见可敬的方局长,”马里坦又喷出了一口浓浓的白烟:“方局长为不想你们三人丧生,他会签署一项文件——”

  “你这卑鄙的肥老鼠!”穆秀珍尖声骂起来。

  “这项文件,”马里坦却无动于衷:“表示方局长他志愿加入红衫俱乐部,并且接受了红衫俱乐部的巨额津贴。”

  “你以为他肯签么?”高翔冷笑地问。

  “我想他肯的,到时他大概知道上当了——”马里坦怪笑起来:“因为,他签那些文件的时候,就是你们丧生之时!”

  他陡地一挥手,八名汉子,各自携着手提机枪,将那张网团团围住,木兰花以为马里坦是要命令枪手将自己击毙。

  但又不是。

  只见两名汉子,推来了一轮如同婴儿车也似的车子,车子上是一只很大型的变压器,有一条相当粗的电线,连在那轮车子上,通到甲板下的一个舱库中,另有一条电线,从变压器中通出来,立即有一名汉子,将电线缠在网上。

  木兰花望着连结在金属网上的电线,黄澄澄的铜线,使人触目惊心,接着,她又听到“拍”地一声响,变压器上的一盏红灯着了。

  同时,她又听得变压器发出“嗡嗡”的声音来。

  穆秀珍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木兰花的手。

  木兰花感到她的手比冰还冷!

  当木兰花勉强转头,向高翔望去时,只见高翔的面色,比一块冰也好不了多少,他们都已经知道马里坦准备怎样了!

  马里坦想电死他们!

  马里坦的手,慢慢地按到一个掣上,但是他却不向下按去,只说:“一等到方局长签字的消息传来,一千六百伏特的高压电,将会使你们回老家去,我可以保证不会有痛苦的,你们三人的面色,大可不必如此难看。”

  木兰花深深地吸着气,她知道马里坦所说的,全是实话,她心中唯一的希望,是方局长不受威胁,不肯签字!

  方局长是一个极好的警务工作人员,要威胁他在那样的文件上签字,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但是木兰花却又了解方局长,她知道方局长外表严肃,但是心地却十分仁厚,事关他们三人的性命,方局长可能会牺牲自己而签字!

  木兰花只觉得胸前似乎有一块极大的大石压着,而那块大石的压力,也越来越重,压得她几乎连呼吸也感到困难。

  甲板上十分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又过了三分钟,那寂静的三分钟,长得就像三个世纪一样,这才听得马里坦问:“屈莱如今可已到警局中去,怎么还没有消息?”

  “他在警局中。”立即有人回答。

  那人还推过一辆小车子来,小车子是箱形的,上面有一幅营光屏,在营光屏上,隐隐可以看到本市的地图,在整幅荧光屏上,只有一小点亮绿点。那点亮绿色的位置,恰好在本市警察总部。

  木兰花等三人,透过网孔,也可以看到那荧光屏。

  他们知道,马里坦派出去和方局长会晤的代表屈莱,身上是带着无线电波的追踪仪的。这具装有捕捉微弱无线电波设备的仪器,显示了屈莱所在的地方,屈莱只要移十呎,在荧光屏上的亮绿点,就会移动一小格,比例是五万分之一。

  “他已到了多久?”马里坦又问。

  “约十分钟了,”那控制仪器的汉子回答,他并且讨好地说:“只怕他就有成功的消息传来,首领,这一次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马里坦哈哈大笑起来。

  他肥胖的肚子一颤一颤,显得他十分得意。

  而木兰花等三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除了祈求上帝的帮助外,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木兰花当然不信上帝,她还在绞尽脑汁思忖对策……

  

  **                      **                          **

  在警察总部的会客室中,方局长的额头上,布满汗珠。“我签,”他一再哑声地说:“你先去通知马里坦,释放他们三人。”

  胖子屈莱(他是马里坦的表兄弟,也是马里坦最得力的助手,马里坦时时当众夸耀他的胆识,而他如果能取得方局长签署的话,他就可以晋升一级,代替已死的副主席勃列斯登位置) 奸诈地笑着说:“我看,还是等签好了再说罢!”

  他一面说,一面将已经摊平的几张文件,慢慢地推到方局长面前,并且还取下自己的笔,拔下笔套,将笔放在纸上。

  “签吧,签几个字,不消一分钟。”

  方局长抓起了笔,那枝纯金笔杆的笔,本就是相当沉重,也不应该重到令方局长手指发抖的地步,然而此际,他的手的确是在发抖。

  他知道,自己一签下去,那就一切完了。

  他自然无法在红衫俱乐部的挟制下生存下去,他已经下定决心:一等到木兰花等三人脱险后,自己就立即自杀。

  以一个人的生命去交换三个人,那还是合算的。

  他想到这里,惨笑一下,笔尖已按到纸上。

  那时,胖子屈莱似手指,在他皮带的金扣上,轻轻按了一下,一个小小的按钮,便陷下去。他知道在这个按钮按下后,“雷库号”的接收系统,就会打开,通讯人员就开始收听到他发出的捷报。

  方局长没有看第一份文件的内容,只用力地在应该签字的地方写下去,可是他才点了一点,写下一横,心中便暗地一动停下来。

  他在那一瞬间,突然想到,只要他一签字,红衫俱乐部方面,一得到那份文件,就算他们不放木兰花等三人,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只要他们掌握着这份文件,就可以完全控制自己了!

  方局长开始觉得事情十分不对头,他停下笔来,又细细地想了一想,大约只花了一分钟的时间,然后,他陡地抬起头来。

  他抬头向屈莱望去,目的只不过想要得到屈莱切实可靠的保证,可是他一抬头,却看到屈莱的面上,闪过一丝焦急的神色,眼中的神情,也显得相当慌张。

  方局长心中陡地一动。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剎那,他知道一切全是阴谋!那就是说,就算他签字,匪徒也不会放过木兰花等三个人,而且,为什么对方在自己不经意一看,会有焦急慌乱的神情,当自己注视他的时候,他又若无其事呢?

  他的若无其事是装出来的!

  他的心中其实十分害怕。

  那是为了什么?方局长心想:对方已完全占了上风,他何必害怕?方局长放下笔来。

  “你——不签字,望着我做什么?”屈莱还想笑,可是这时候,他面上的肌肉,却因为紧张而僵硬,所以他的笑容,看来十分古怪。

  方局长则和屈莱相反,他捕捉到对方的弱点,因此他从慌乱中,渐渐地镇定下来,他说:“我可以知道你的姓名么?”

  “不必客套了。”屈莱拒绝说出姓名来。

  方局长自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他却知道,对方不想表露身份,为什么不想表露身分呢?当然是因为表露身份后,会对他有危险,那又是什么原因呢?他可能在红衫俱乐部里有着相当重要的身份,可能对马里坦来说,更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层一层推断下来,方局长更镇定了。

  胖子屈莱在方局长渐趋镇定的目光注视下,额上则冒出细小汗珠来,这是一场极其激烈的斗争,两人的身体虽然坐着不动,却在进行着不折不扣的生死之斗!

  “我如果签了这份文件,我们就是同路人了!”方局长笑着说:“你对一个同路人,还要隐瞒自己的姓名,不肯相告么?”

  “可是你还未签字啊!”

  “如果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就不签——我怎知道你在红衫俱乐部中,是否有足够的地位来拉我入会呢?是不是?”

  “当然有,我是首领的表兄弟——”

  他的话并没有讲完,方局长的脑中,已陡地闪过屈莱的名字,他已经完全知道对方的身份。他站起来,将手中的笔,递还给屈莱。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将笔还给你。”

  “你不签字了么?”

  “不签了。”方局长回答得十分干脆。

  “好,你可以将我逮捕,可是木兰花姐妹和高翔,却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然后死去,全因为你而害死他们。”

  方局长的心中,又犹豫了一下,但是他终于坚定地说:“我想你有办法和马里坦直接通讯,是不是?我要你告诉他,你被逮捕了,如果他们三人有任何不幸的遭遇,同样的遭遇将发生在你的身上。我想,你如何去要求马里坦不要苛待他们三人,这是你的事情了,当然不用我再作指点。”

  突然之间,事情会变化到这一地步,那是狡猾多智的胖子屈莱所绝未料到的,他的弱点,已完全被方局长抓住!

  他还想力充镇定,但是手儿却已不住簌簌地发起抖来。方局长来回走了几步,说:“马里坦可能等急了,你快些联络吧!”

  胖子屈莱,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                   **                 **

  在“雷库号”上,通讯员从舱中探头出来,叫道:“首领,屈莱会在两分钟后以卫星电话与我们联络!”

  “哈哈,”马里坦笑了起来:“两分钟,三位,当我获得巨大胜利之际,你们却魂归天国,你们有什么感想?”

  穆秀珍低声地说:“兰花姐,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这是在这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中,木兰花心中问了千百遍的问题,怎么办,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有什么办法抵抗高压电流?

  “高翔,”木兰花知道只有两分钟的时间,在这样紧急的情形下不得不采取紧急的办法,她附耳向高翔低声地说:“你表示愿意和方局长一起,替红衫俱乐部工作,别说反对,你说过听我话的。”

  高翔面上的神情难看到极点。

  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连木兰花和他相知如此深,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然而木兰花知道,高翔会照自己的话去做。

  “秀珍,”她又低声吩咐,“准备烟幕弹。”

  “兰花姐,那有用么?你看这八个机枪手。”

  “总比由得他通电的好,浓烟一起,你就向外滚开去,最好能滚落船舷,落到海中。”木兰花低声而沉着的吩咐着。

  “你自己呢?”

  “我?”木兰花苦笑了一下,不再说下去。

  “我知道,”穆秀珍的声音哽咽,“我知道,你一定是从浓烟中跃起,好吸引机枪手的目标,给我逃生的机会,是不是?”

  木兰花并不回答,因为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穆秀珍居然能猜中她的心思,可知穆秀珍已进步不少,可是在这样情形下进步,不知使人高兴好,还是难过好。

  两分钟的时间,快得难以言喻,只讲了几句话,那通讯员便拿着电话,从舱中钻上来,走到马里坦的面前。

  马里坦接过电话,先向网中的三人笑了一下,然后才把话筒放到耳边,他面上一直带着笑容,那是一种骄傲到难以形容的笑容。

  但是,当话筒放在耳边十数秒后,他面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了,变得十分滑稽。

  木兰花立即知道事情起了变化。

  果然,马里坦听完电话后一声不出,狠狠地将那电话抛下,霍地站起来,转身蹬蹬地走回船舱里。

  穆秀珍眨着大眼睛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局长当然不受他们的威胁。”高翔回答。

  “难道方局长竟不将我们三人放在心上么?”

  “秀珍,其中一定还另有曲折,烟幕弹准备好了没有?”木兰花低声问:“我敢说他们一定会将我们从网中放出来的。”

  “准备好了,只要我用力摇头,烟幕弹便会落下来。”穆秀珍回答着,眼看着几个人来到他们的面前,解开了金属网的扣子。

  他们三人站起来。

  穆秀珍望着木兰花,等候她的指示。

  但是木兰花却没有任何要穆秀珍施放烟幕弹的表示。他们如今,仍在八名机枪手的包围下,但是情形却不像刚才那样危险了。

  木兰花原本的计划是:高翔首先表示投降,马里坦自然会放他出来,放走高翔之际,她们两人便一齐窜出,施放烟幕弹,穆秀珍自甲板上滚向船舷,由海逃生,她则扑向马里坦。当然扑向马里坦,几乎没有可能成功。

  但至少可以起到掩护穆秀珍的作用。

  只要穆秀珍能够逃出生天,她虽然死了也是甘心的。

  不过这计划,如今完全没有必要了。马里坦刚才坐在躺椅上的时候,那具控电池的变压器,离他的手只不过几吋。

  他只要一按,立时可以取去三人性命。

  而他居然不下手,怒气勃发地走,那是什么原因,木兰花不知道,然而木兰花却可以肯定他们三人,暂时不会有危险。

  所以,尽管穆秀珍跃跃欲试,木兰花却是绝无表示。

  他们三人在机枪的指吓下,走到一个船舱中,那船舱中空无一物,根本就像是一只大箱,他们一被驱进舱中,便“拍”地关上门。

  船舱中漆黑一片,穆秀珍叫道:“兰花姐,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刚才?”木兰花冷静地说:“我们动手的话,死的机会大,而逃生的机会少,现在我们不是毫无损伤地活着么?”

  “可是我们却被关在漆黑的舱里。”

  “那比罩在网中总来得好!”高翔勉强地笑着。

  “唉,”木兰花突然叹了一口气,“我得了一个教训,我们如果有机会再占上风的话——”

  “先打马里坦两个大耳刮子!”穆秀珍气呼呼地说。

  “绝不能再让他逃脱!”高翔沉声说。

  “是,我们现在先来研究一下,我们怎样可以再占上风?”木兰花说:“别看我们还被囚禁着,但是马里坦不杀我们,这表示我们至少还占有一点优势。”

  “冲出去!”穆秀珍用力的锤着船壁。

  船舱的四周围,全是钢板,就算有乙烷吹管,只怕也烧不溶,穆秀珍的拳头固然大力,但是又有什么用处?

  “我想,”木兰花沉思了片刻,才说:“马里坦派出去的胖子屈莱,一定被方局长逮捕了,方局长明白制住屈莱,就等于有人质在手。”

  “你是说,马里坦可能提出交换俘虏?”高翔疑惑地问:“你想,他好不容易捉住我们,肯轻易放我们回去么?”

  “你料错了,直到目前为止,和马里坦的斗争,都是我们屈居下风的时候多,马里坦是个狂妄自大之极的人,不信有人斗得过他,也不会将制住我们三人,当作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所以他一定会以我们换回屈莱。”

  “唉,”穆秀珍叹一口气:“被人家当作交换的俘虏,多差劲!”

  “在交换俘虏中,马里坦极可能玩花样,”木兰花并不理会穆秀珍的感叹,她改用手指在两人的手上敲打摩斯密码:“我们必须先发制人,你们明白么?”

  高翔和穆秀珍立即知道木兰花的新计划。

  他们在黑暗中兴奋地点头。

  木兰花继续用密码长短不同的讯号,将她的计划告诉两人,她还预料到几种不同的情形,和不同的应付方法。

  穆秀珍兴奋得站起来又坐下,被人当作俘虏,这的确十分差劲,但如果木兰花的计划可以实行的话,那就大不相同了!

  

  **                      **                          **

  果然不出木兰花所料,方局长和马里坦两人,通过无线电话,直接交谈后,马里坦同意用三人换屈莱。

  双方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便议定以下的几点:一、 双方亲自监押俘虏,在公海交换。二、 一发现对方有过份的武力装备,立时伤害俘虏。三、 双方监押俘虏的武装人员不得超过八人。四、 俘虏交换后,警方不能趁机追踪“雷库号”的下落。

  方局长和马里坦都同意这四点条件,于是,在暮色苍茫中,平静的海面上,有两艘快艇,迅速地接近着。

  那两艘中型快艇,相互接近的势子十分快,从各自海平在线出现起,直到双方相距二十码,各自停下来为止,只不过是二十分钟的时间。

  在北面驶来的快艇上,马里坦坐在艇尾的一张椅子上,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在他的身边,是四个机枪手,在他的身前,还有四个机枪手。

  而那四个机枪手的枪口,则对准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三个人。他们三人,正背负着手,站在艇上,态度十分平静。

  从南面飞驶来的快艇上,有八名穿着制服的警官。

  胖子屈莱就站在方局长身旁。

  当方局长在暮色朦胧中,看到由对面驶来的快艇上,高翔和木兰花姐妹都站在艇上,双眼突然感到一阵湿润!

  两艘快艇停下来,方局长首先大声说:“马里坦,如果你想玩弄什么花样,我敢断定吃亏的将是你。”

  “我何必玩弄花样?”马里坦自负地笑着:“我从未失败过,就算你们不死心,还是以卵击石的话,失败的也一定是你们而不是我。”

  “好了,你将他们三人放下快艇来。”

  “屈莱呢?我们同时进行,他们将游回到自己这方面,是不是?”

  方局长沉声说:“是,一!二!”

  当方局长叫到“二”的时候,木兰花等三人,和屈莱已一齐站到了快艇的边上,方局长紧接着,便叫出了一个“三”字!

  四个人一起跃向海中!

  就在他们四个人跃向海中之际,只听见马里坦的快艇上,响起了“轰”地一声,一根绳索,连着一具水中推进器,射了出去,落在屈莱的身边。

  屈莱一个翻身,便伏在那具水中推进器之上,以极快的速度在水面上掠过。

  同时,马里坦的座位前面,突然伸出一片钢板,八个机枪手在钢板后,开始向方局长的快艇,猛然扫射!

  这个变化来得太突然了!

  方局长的快艇上,自然有着掩蔽设备,但是木兰花等三人,落入海中结果如何呢?方局长不能不关切。

  所以,枪声尽管密集,他仍然站在艇首,大声地叫道,然而他只叫了一声,一颗子弹,已射进他的腹部,他翻跌下去,两名警官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拖进掩蔽物内。方局长面色苍白如纸,腹部不断涌出鲜血。

  “快驶回市区去,方局长受了重伤!”一个警官吩咐。

  “不,”方局长挣扎着,说:“他们三人呢?”

  混杂着机枪声中,方局长的话几乎低到一点也听不出来,警官向暮色越来越浓的海面上望去,除了机枪子弹在海面上激起的水注外,什么也看不见。

  屈莱早已溜远,木兰花等三人也不知去向。

  “回航!”那警官看了看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方局长,坚决地下令,警方快艇掉头急驶而去,马里坦的快艇,还追赶了一阵,但当警方的快艇远去后,马里坦并不回航,他命快艇打着转,务必找到木兰花等三人。

  这里是大海中央,没有工具,木兰花等三人,绝不能在海水中耽得太久,而且他们也游不远,一定就在附近。

  马里坦命令枪手,亮着强烈的探射灯在海面之上不断地扫视,只等木兰花等三人,一冒出海面来,便将心射杀。

  “哈哈哈哈!”马里坦开怀地笑了起来,在这样的情形下,三人还能活命么?马里坦眼看方局长受了伤,而三人又有死无生,屈莱安然逃生,他不是得到了巨大的胜利么?

  “回航。”他挥着手,发出了命令。

  那艘快艇掉转头,向越来越黑暗的大海驶去。

  快艇上并不亮出灯光,那是马里坦的精细之处,他怕警方派出飞机跟踪,怕快艇的目标被暴露,当然他自有找到“雷库号”的方法,因为在快艇和“雷库号”之间,有着无线电自动导航设备,快艇必然可以丝毫无误地回到雷库号。

  他也不必担心屈莱会在海上迷途。

  他知道屈莱至多是吃点苦头而已。

  所谓“水中推进机”,本来是潜水活动的工具,它是一块平板,在板下装有简单的推进装置和螺旋桨,有的还有气囊设备,可以浮沉由心。

  马里坦自快艇中射出的那具,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推进装置的马力十分强大,所以屈莱在水面逃走时,会如此心快。

  马里坦坐在快艇上,踌躇满志。

  当快艇向“雷库号”驶去之际,他已经在计划着,东方的事业还在开创,自己必需坐镇,可以派屈莱先回欧洲去。

  然而,屈莱这次奉派和方局长谈判,却遇到这样可耻的失败,这会不会影响他的威望呢?看来屈莱也只好回欧洲。

  快艇的速度十分高,不到半小时,已经可以看到“雷库号”上的灯光。“雷库号”的外观,完全保持着渔船的模样。

  挂在船桅上的灯,也是“气死风灯”,在甲板上活动的人,都穿着渔民惯穿着的衣服——这也是马里坦的杰作之一。

  快艇渐渐接近雷库号,马里坦站起来。

  等到快艇傍着“雷库号”停下的时候,“雷库号”已抛下绳梯来。当马里坦攀上绳梯之际,他心中又不禁得意了起来。

  雷库号上的一切,全是他设计的,如果不是那绳梯,在一按钮掣后便会突然弹起,从船舷的一边,抛到另一边的话,那么这时候,他早已在阴森的监狱了!

  马里坦攀上了“雷库号”的甲板,在甲板上工作的人立时恭立。

  “屈莱回来了么?”

  “回来了,他在首领的舱中。”

  “嗯,很好,很好。”马里坦满意地走向自己的舱中去,他的舱房经过一次旋转后,舱中的陈设早已破坏无遗。

  他有的是钱,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那就什么都好办,所以他的舱房,早已恢复旧观,当他踏进船舱时,屈莱局促地坐在椅上。

  “屈莱,”马里坦皱了皱眉头:“这次任务的失败,对于你苦心建立起来的威信来说,是一个十分重大的打击,你明白么?”

  “我……明……白……”屈莱哭丧着脸回答。

  “如今已经脱险了,你还愁眉苦脸作什么?你是我的表兄弟,我会设法使人不谈论这件事的,”马里坦转身打开一只小型酒柜,取出一瓶酒来,为他自己斟了一杯:“不过,目前你还是先回欧洲去,代行我的职务,比较好些。”

  “是……比较好些。”屈莱机械地回答。

  “哈,你这是怎么回事?”马里坦转过身来。

  “你……你……你的……”

  “我的什么?”马里坦充满了疑惑。

  “没……没有……什么……”

  屈莱本来想说“你的背后”。如果他够胆的话,他还想说“你的背后有人”,然而他却没有这个胆子,因为他自己的背后也有人。

  马里坦“哼”地一声,说:“你越来越——”

  马里坦的话也未能讲完,因为他背后的酒柜,一个人已迅速地长身而起,马里坦在陡然之际,看到灯光下,人影摇幌,他立即一抖手,手中的酒,向后面泼去,那人手中的枪柄,同时重重地击中他的后脑。

  这一击是如此之用力,以致马里坦双眼一翻,昏了过去,他肥大的身躺,慢慢地倒下,终于“砰”地一声,倒在舱中!

  那击倒他的人,在酒柜上一按,身手矫捷地跳过酒柜,将手中的枪,灵活地抛了一下,说:“屈莱,你总算合作。”

  在屈莱的身后,有两个人突然现身。

  这两个人,本来藏身在屈莱的椅背后。

  这两人一现身,其中一个便扬起手来,掌缘狠狠地向屈莱的后颈劈去,屈莱头一侧,眼睛似开非开,似闭非闭,也昏了过去。

  那三个人,一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躲在酒柜后面的是高翔,在屈莱椅子后面的是木兰花和穆秀珍。出手将屈莱打昏的则是穆秀珍。

  将屈莱打昏,这本来不是在计划之内,但由于穆秀珍受气受得太久了,一有机会,再也不肯轻易放过敌人。

  而且,不依计划行事的事情太多了,他们能够再度反败为胜,也可以说完全不是木兰花计划中的事,所以木兰花也未曾怪她。

  当他们三人,被关在暗舱中的时候,木兰花拟定了三个计划,准备在交换俘虏之际,出奇不意地将马里坦掳走。

  可是到正式交换俘虏的时候,局面却和木兰花所预料中的三个情况都大不相同,木兰花等三人无机可乘。

  当方局长高叫“一、二、三”,他们三人和屈莱一齐跳向海中时,他们还当这次计划失败,只能先回去再说。

  就在他们跃下,还未曾跃进海中之际,变故就发生了,一声轰然巨响,强力的发射器,将水中推进机射给屈莱。

  交换俘虏时,两艘船相隔二十码,这是双方议定的,所以射出的推进机,是击在一条二十码的绳索上。

  只要射出时瞄准方向,那么推进器一定可以落到屈莱身边,屈莱也可借此逃去。

  屈莱早已得到这个讯息,因为他身上,藏有和马里坦直接通讯的设备,事情也进行得十分顺利,屈莱的确借着推进机逃离,只是在微小的一点问题上,却给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三人造就了可乘之机。

  那根绳子!

  那根绳子必需和发射设备相连,这样才可以保证发射的距离是二十码,而不会射到屈莱根本找不到的地方去。

  但是射出后,绳必需被断去。

  是不然,屈莱也不能逃走。

  马里坦的手下,在进行这项工作时,配合得十分好,一射出了推进机,他们便立即断去绳子,绳子跌到海中。

  这时候,正是木兰花等三人,刚跌落水中之际。

  他们听到轰然巨响,便知道事情已生出变故。本来,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准备先向深海中沉去,再作打算。

  当木兰花接触到海水的一剎那间,她看到屈莱和那具推进机,她明白马里坦的计划,她立即伸手,握住那条绳索。

  高翔是第二个握住那条绳索。

  穆秀珍出手迟了一步,她没能握住绳索,即抓住高翔的左足。当他们拉住那股绳索之际,推进机已载着屈莱向前疾驶而去。

  而他们三人在水中,不断被推进机螺旋桨所卷起的浪花冲击着,都喝了好几口海水,木兰花则坚定地握着绳,向前慢慢地移动着。

  高翔也跟着向前移动,穆秀珍总算松开高翔的左足,也抓住绳子,木兰花沿着绳子,首先来到了屈莱的身后。

  她身子一纵,双手已紧紧地握住屈莱的双足,迎着扑脸而来的浪花,大叫道:“快令推进机慢下来,不然抛你下海!”

  屈莱双足刚被木兰花握住之际,还以为遇到什么海怪,然而当他听到木兰花的声音后,实是比遇到海怪更可怕。

  他大吃一惊,吞进一大口海水,喝了海水,他更是慌乱,不得不将推进机速度减到最慢,穆秀珍从水中冒出头来,愉快地叫道:“兰花姐,将他抛到海中去喂王八,我们可以利用推进机回去,死肥佬,你末日到了。”

  屈莱上下两排牙齿,格格打震,说:“小姐……这未免……太过份了,我们……讲好是交换俘虏的,你们这样子……”

  “住口。”木兰花冷冷地说。

  胖子屈莱也真听话,立时住口。

  “屈莱,我可以保证你生命的安全,但你必须和我们合作,你明白么?”木兰花一字一顿,严肃地向屈莱说。

  “合作?怎么合作法。”

  “我们继续驶向雷库号,你设法掩护我们三人上船,不给别的人知道,这是第一步。”

  “那……怎么做得到?”

  “做不到的话,你只好在海中喂鱼了。”

  “我……设法……”屈莱呻吟着说。

  “上了雷库号,你便带我们到马里坦的船舱去,你坐着等他,我们躲起来,你若是露出马脚,你即使不喂鱼,也只好喂土中虫了!”

  “我……尽量设法。”

  “不是尽量设法,而是你一定要做到!”

  “是……是……”

  木兰花一笑,说:“好,继续前进!”

  推进机又划破海水,向前急驶而出,没有多久,便看到“雷库号”。而那时候,马里坦的快艇还在海面上巡弋。

  到了“雷库号”的旁边,绳梯一放下,木兰花立即以一柄利刃抵住屈莱的后心,屈莱哑着声音叫道:“甲板上所有人,全撒回去,五分钟后,才能再上来。”

  “好,上去吧!”木兰花用利刃在他的背后顶了顶。

  甲板上的人不到半分钟便走得干干净净。

  屈莱在“红衫俱乐部”中的地位相当高,不服从他的命令,那只是自讨苦吃。所以没有人估到屈莱是由三个人“护送”回来的。

  木兰花花三人在马里坦的船舱中躲起来,而屈莱就像木偶也似坐着,余下的事情,就是等马里坦回来了。

  马里坦终于回来,他也成了木兰花等三人的俘虏。穆秀珍在击昏屈莱后,又冲过去,在马里坦的头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行了,秀珍!”木兰花估计没有三个小时,只怕马里坦绝不会醒过来,如果再打下去,那只怕将他打死!

  “痛快!”高翔摇了摇头,说:“我们该离去了。”

  木兰花慢慢地打开舱门,向外面看一下,外面有很多人在工作,她又缩回头来,按下一个掣,只听得一个声音说:“首领,有什么吩咐?”

  木兰花向高翔做了个手势。

  高翔立时明白,他模仿着马里坦的声音,说:“雷库号以最高速度启航,目的地是某市的七号码头,立即执行。”

  “首领——”那声音十分犹豫!

  “依令执行。”高翔咆哮着,他的声音可以说和马里坦一模一样。

  “是!”那声音答应了。

  他们立即察觉到船身轻轻地震动一下,高翔打开那一排四部的电视屏幕,通过装置可以在不同位置的摄影系统,清楚地看到甲板上的情形,由于是全速前进,甲板上许多人在忙碌工作,全没有人声。

  “雷库号”正在全速前进。

  而“雷库号”的心脏,已被木兰花等三人控制了,整艘船都是他们的俘虏,他们现在的心情,和被罩在网中的时候相比,的确不可同日而喻。

  穆秀珍严密地监视着马里坦和屈莱两人,两人早已被捆得和粽子一样。但见过鬼怕黑,穆秀珍仍怕他们再施鬼计。

  高翔则试图用无线电通讯器和警方联络,可是毫无结果。木兰花则注视着电视屏幕上的情况,看看是不是有人知道他们的行动。

  从电视屏幕上看来,一切如常。

  不到一小时远远已可以看到市区的灯火。

  高翔又下命令:改低速度!

  雷库号的速度慢下来,和夤夜归航的许多船一样,慢慢地驶近码头,终于停下来,在电视屏幕上可以看到,船已停在码头岸边。

  船舱门外,有人敲着门。

  “进来。”高翔沉声说。

  舱门被推开,一个人走进来,但是那人才走进一步,穆秀珍手中的枪已抵住他后背,立即看到眼前的情形。

  那人面上变色,凝立不动。

  “想不到吧,朋友。”木兰花冷冷地说:“雷库号早已在我们的控制中,你们一船人,全是服口服瓮中之鳖,再也逃不脱了。”

  那人的面色虽然难看,但是说话却十分强硬,他次然地说:“我不以为你们可以离开,我们弟兄不会拼命保卫自己么?”

  “不错,你讲得对,人急悬梁,狗急跳墙,如今对你们来说,已是绝境,假如你们有一条生路呢,那又怎样?”木兰花微笑着说。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不追究你们,只是将屈莱和马里坦两人带上岸去,你们则利用快艇逃走,那又怎样?”木兰花说出了她的意见。

  “你要知道,”高翔补充着说:“现在雷库号已在港湾中,如果你们有什么妄动,那是无论如何逃不出去的,就算你们能逃脱,除非马里坦死了,否则你们欧洲方面的同党,肯放过你们么?所以,你还是考虑一下再行事的好。”

  那人深深地吸着气,过了约莫一分钟,他才说:“好,我要和船员讲话,我命令他们放下武器,从速由小艇离开雷库号。”

  那人的口气十分大,木兰花问道:“你是……”

  那人挺挺胸口说:“我是雷库号船长柯克。”

  “柯克船长,”木兰花说:“你能当机立断,我十分佩服你,希望你离去后,能够改邪归正,不要再为非作歹!”

  柯克冷笑几声,算是回答。

  木兰花也知道对一个犯罪观念已根深蒂固的人来说,几句轻描淡写的说,绝对起不了什么作用,是以她也不再讲下去。

  柯克船长向前走了两步,对着一只扩音器,沉声说:“全船船员注意,我,柯克船长,秉承首领马里坦男爵的意旨,向你们发布命令!”

  木兰花等三人都看到,在甲板上和船尾上的人,都停止了行动,凝神细听。

  “准备所有的快艇,船上所有的人员,不准携带武器,尽可能不要引起邻船的注意,向公海驶去,在快艇开行后,我会指示目的地。”柯克船长继续说:“谁违反这个命令,将是“红衫俱乐部”最大的叛徒,那是绝不允许的。”

  在电视荧光屏上出现的人,个个都带着十分讶异的神色,但是柯克船长的话显然已生效,因为船舷翻转,快艇一艘一艘地被放下海去。

  木兰花等三人全都放下心。

  如果“雷库号”上的匪徒,不肯离去,他们的出现,必然会引起一场激战。当然在码头附近,如果发生激战,匪徒绝对占不了便宜,但是也不免有麻烦,隔近其它船只也会遭到损毁,所以木兰花才想出这个办法。

  红衫俱乐部果然是训练有素的匪党,不到十分钟,先后驶出了八艘快艇,约莫载走近一百人,柯克船长又通过扩音器询问是否有人留在船上,却得不到回答。

  穆秀珍说:“行了,你走在最前,应该还有快艇在的,是不是?”她早已找到一根木棍,穿过手足被绑住的马里坦和屈莱两人,和高翔一起,将两人像猪一样地抬起来,走到空荡荡的甲板上。

  在船旁还有两艘快艇,柯克船长先跳到其中一艘,一言不发便驶离。

  木兰花等三人,到另外一艘,他们希望遇上一艘水警轮,但是一直也没有遇到水警轮,他们还不知道方局长已受了重伤!高翔和穆秀珍抬着屈莱和马里坦,这两人加起来,少说也有四百斤,亏两人力气够,不然真的抬他们不动。

  这时,已然是将近午夜时候,码头上十分冷清。一箱一箱,一桶一桶,一包包的货物,堆在码头上,等候明日一早运走,在远处,有几个人就着一盏街灯正在聚赌。

  那些人都是码头上的管理人员。

  “秀珍,我们去找警察,这样抬着两人走不是办法。”

  “是!”穆秀珍将两人重重地放下来。

  两人幸而早已昏过去,也不知疼痛,如果他们是清醒的话,只怕那重重的一记,也可以令他们又再昏过去。

  就在穆秀珍和高翔两人,刚把屈莱和马里坦放下来时,一下震耳的枪声,划破午夜的冷清,射向高翔,枪声甫起,高翔便滚到地上。

  穆秀珍怪叫一声,捉住马里坦和屈莱两人,便向一大堆箱子后隐去,高翔滚到穆秀珍的身边,只见木兰花早已藏到箱后向四面看着。

  在前面的一大迭圆桶后,冒出许多枪枝来,密集的枪声,震耳欲聋,一齐向前扫过来,穆秀珍和高翔两人,都没有带武器,木兰花扬起手中的机枪,交给穆秀珍说:“节省子弹,可不要乱放!”

  “兰花。”高翔充满了疑惑,“他们是谁?”

  “柯克船长!他不知在命令里加进了什么暗号,他们没有离去,只是在岸上等着我们,想劫回马里坦和屈莱。”

  “他们为什么不在船上动手?”

  “在船上,他们一反抗,马里坦先没有命了,他们以为我们一带武器上岸,没有这些箱子作掩护,我们也完了。”

  在他们两人讲话的时候,穆秀珍已大叫着,扫出一排子弹,对面那一迭圆桶中,原来是装啤酒的,一中了子弹,立时“嗤嗤”乱喷。

  啤酒喷出来的反冲力,令得圆桶一齐倒下来,那些人没有掩蔽,一齐向后退出去,迅速退进一座仓库中!

  而“呜呜”的警车声自远而近地传来。

  那些人在退到仓库时,木兰花等三人看得十分清楚,其中有一个挥臂怪叫指挥着,不是别人,正是柯克船长。

  警车越来越多,已将仓库包围起来。

  不到半小时,码头附近,简直成了两个世界。

  木兰花他们刚上岸时,码头附近还十分冷清,但这时候,几辆装有探射灯的警车,开亮了灯,照射着仓库,警方的喊话声,从仓库中传出来的枪声,令得这里热闹得如同战场一样,他们得到了方局长身受重伤的消息!

  

  **                      **                        **

  在医院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坐着,她们身上仍是湿漉漉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样子十分狠狈。

  但她们自己完全不觉得样子狠狈。

  不但木兰花自己不觉得,匆忙来去的医务人员,也未注意到她们,坐在对面的市政代表人员,市议会的秘书长,也不觉得她们有什么异样。

  所有人注意的,只是一件事:方局长的伤势如何?

  方局长所中的子弹,是射入他腹部接近胸膛处,如今正在手术室中动手术,是不是有生命危险,要看取出子弹后的情况。

  知道方局长身受重伤的消息后,穆秀珍和木兰花两人立即赶到医院,可是未能见到方局长,因为方局长已经进了手术室。高翔亲自将仍然昏迷的马里坦和屈莱两人关进拘留所,派了两个最可靠的人看守,又赶回码头去指挥围剿匪徒的战争。

  匪徒还在顽抗,但是数倍于他们的警员,已将仓库团团围住,他们除了被捕和被击毙外,是绝无第二条可走。

  但是方局长呢,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呢?

  穆秀珍扭着手指,拉着头发,坐下去又站起来,起来又坐下,好几次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向手术室,都给木兰花拉住。

  透过手术室门上的磨沙玻璃,可以看到在灯下伛偻着身子进行手术的医生们。

  全市最好的外科医生都集中在一起。

  可是令人担心的是:手术已进行了两小时!

  终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两个医生走出来,他们满头是汗,疲乏不堪,他们才一出来,就被人包围住。

  在一连串的询问后,医生疲乏地挥了挥手,说:“他还没有醒过来,脉搏非常缓慢,那是不太好的情况,除此之外,无可奉告了。”

  穆秀珍踮起脚,在听着医生的话,但是一听得医生这样说法,脚一软,几乎“咕咚”一声,跌倒在地上,她又退到椅上坐下。

  木兰花则始终未曾动过,她只是怔怔地坐着。

  医生走了后不久,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推着方局长出来,方局长在使用氧气,他脸部的神情也看不清楚,只是可以确定他仍然昏迷不醒。

  一直到清晨五时,方局长仍然没有醒过来。

  高翔已赶到,他带来了好消息:仓库中的匪徒已全部肃清,一共是二十人,由柯克船长率领,柯克受了伤,他不肯说出其余的七十多人去了何处。

  “雷库号”已在警方的看管下,而马里坦因为是逃犯,立即又被送进监狱,屈莱则仍然在拘留所等候审判。

  高翔在审阅得自“雷库号”的名单后,已和几个高级警官商议,组成一个工作小组,来处理警方内部的不良份子。

  一切都很好,很理想。

  唯一不好的是方局长仍然在昏迷中。

  当第一线曙光透过窗子射进来的时候,等候在病房外,走廊中的人,眼中都布满了红丝,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一个护士气急败坏地走出来。

  那护士的态度令所有人的心都向下一沉。

  喘了几口气后,那护士说:“你们三个人……快来……”

  “三个人?哪三个人?”每个人都争着问。

  “你,你,你。”护士所指的正是木兰花,穆秀珍和高翔,然后才说:“方局长醒了。”

  “老天!”穆秀珍叫了一声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三个人进了病房,方局长已睁开眼,看到三人,他眨了眨眼睛,又将眼睛睁得老大,然后,他显出一丝艰难的笑容。

  阳光就在这时候爬进病房,令洁白的病房看来十分明亮,木兰花等三人直到此时,心头的阴霾,才被朝阳完全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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